紫竹虽是含笑地回视她,却刻意以身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瞧见死状甚惨的胡大众人。
“死丫头,娘的话你敢不听吗?还不给我过来!”一见亲情召唤起不了作用,风嬷嬷脸色一变,硬了声地扬高尖锐的嗓音。
身子微僵,她语含歉意的说道:“娘,你成全我们吧!来世我做半做马一定报答你。”
“哼!我成全你,那谁来成全我?这些年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喊我一声娘是没错,但你别忘了你是花楼的姑娘,想离开可没那么简单。”由得她来来去去吗?
“娘的意思是……”
“二十万两。”
“二……二十万两?”
风嬷嬷冷笑地扳着指头。“赎身费呀!你以为养你不用花钱吗?”
“我……我……”纤细的薄肩微微一颤。
“没有钡子是吧!你就认命点跟我回去,凭你的姿色再做个三,五年就能存够本,到时你要飞哪就飞哪,我绝不阻拦。”她还能不飞回巢吗?
算准了他们拿不出银两的风嬷嬷笑得好不得意,眉扬得高高的,等着离巢的鸟儿乖乖飞回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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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
草丛中滚出一位满脸脏污、衣破有补丁的小乞丐,个子不高却特别爱笑,嘴角有明显的油光,显然刚饱食一顿,眉开眼笑地拍拍平坦小腹。
乞儿看来虽脏,一副许久未曾净身的模样,可一双活灵活现的眸子圆璨璨,不管怎么看都像在笑,非常讨喜,让人很难去厌恶。
小小的脚儿咚咚咚地跑着,跑到紫竹身边还非常不客气地踩了他一脚,似在怪他长得和竹子一样,连累个小的人得辛苦地仰头瞧他。
不过小乞丐少根筋似,完全无视几尊站着的死人,还特意绕过去一人轻戳一下,看他们是否已死去。
说也奇怪,戳的力道并不大,可一具具尸体仿佛被牛角顶了一下,连摇晃都没有直接往后倒,看向人世最后一眼后缓缓阖上。
又出现麻烦人物。眼神闪了闪的风嬷嬷笑得更冷,几乎冻人。
“二十万两嘛!我有、我有。”小乞丐挥着手,神情相当兴奋。
“你有?”她一脸不屑地勾起唇,想着待会再收拾这个坏事的家伙。
“是呀!这年头的银子还真是不好赚,还得弯下身去捡起来,我的腰差点闪到。”人家是不食嗟来食,她呢!多多益善,反正不拿白不拿,骨气一个值多少。
“银子可以用捡的?”说什么鬼话,当她是黄口小儿耍弄不成。
“哎呀!你没捡过吗?满地是银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过得先跟土地爷爷商量商量,打通关节,他才让我挖……”啊!说错了、说错了,是别人挖,她只在一旁纳凉。
“闭嘴,你话真多,先把银子拿出来让嬷嬷我瞧上一眼再说。”风嬷嬷嫌弃地皱了皱眉,懒得和她多言。
“咦,我没把银子端出来吗?”乞儿惊讶极了,睁大又圆又亮的双眼。
“你想装糊涂到几时,别以为我是可以唬弄的!贱丫头,还不快点给我过来……”
“等一下、等一下,别心急嘛!二十万两很重呐!我总得找个挑夫来吧!”说着,小乞丐往刚才滚出的草丛一喊,“大胡子,人家要钱喽。”
风嬷嬷的眼皮子动了动,似在忍耐她的“嘲讽”,小乞儿的喊话口气和她在妓院招呼客人的老鸨嘴脸一模一样,似在喊着,春花秋月,见客喽!
等了许久不见动静,她正想好好嘲笑小乞丐一番,就在此时有个臭着脸的男人扛了两口大箱子来,满脸的胡子不就定饭馆的大厨?!
小乞丐得意的看向风嬷嬷,“喏喏喏!不就来了,别一直催催催,二十万两可是很重的,我一个胳臂肘连半口箱子都扛不动。”难怪世人都成不了佛,双肩都给压垮了。
哼!连三锭都嫌重的人还敢夸口,她那双胳臂只能提提灯笼。胡子大厨用不满的眼神瞪着小乞丐。
“里面真有二十万两?可别装了石头蒙我。”箱子看来是很沉,但以一个人的力气肯定扛不了,少说得七、八名壮汉。
小乞丐夸张的挥挥手,大叹一口气,“你真是多疑呀!人老珠黄都快进棺材的人了,疑心病还这么重,我明明长得很诚恳,童叟无欺……”
“够了,少再说些废话。”竟敢诅咒她早死,活得不耐烦了。
“别恼、别恼,大婶婆,瞧你又多几条鱼儿游来游去的细纹,人老了就不要妄动肝火,只会老得更快。”火一旺,伤身。
“什么大婶婆,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乞丐。
风嬷嬷气恼的声音被一阵乍亮刺眼的金光给震住,下颚一掉目瞪口呆,即使她富有得三辈子也用不完,但仍深为眼前的钱山而震撼不已。
“嘿嘿!这是银子吧!”小乞丐得意地拿起一锭向上抛了抛,后又觉太重而放下。
“不是。”
不是?“哎呀呀!你老眼可得看仔细,这不是银子是什么,你别欺我年纪小不懂事。”
胡子大厨的脸皮连连抽动,几百岁的“老人”居然敢自称年纪小,要不要脸。
“它是金子。”黄橙橙的金子。
小乞丐这下可迷糊了,一脸纳闷的问道:“金子和银子不一样吗?它们都有个子。”
“孩子和裤子一不一样?”忍不下去的大胡子咬牙说道。
“当然不一样,一个是活的,一个是死物……”她像是恍然地啊了一声。“原来银子可以用,金子不能用,老土地骗我。”
可恶、可恶,竟然欺骗善良纯真的乞丐,以后初一、十五不给他送鸡腿了,让他干瞪眼,吃不到好料。
“不,两者皆可使用,金子的价值更胜银子数倍。”
“咦,是这样吗?”小乞丐看向温玉般的紫袍男子,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紫竹温笑,十分亲切地拭去她脸上脏污。“你一定没跟老土地说清楚,只缠着他,跟他要钱,他才不胜其烦地指了一处矿脉让你去挖。”
“哎呀!你怎么这么了若指掌,该不会我在挖金子的时候你躲在一旁偷看吧?”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他一向很闷,老是站在旁边偷笑。
“瓶儿,别玩了。”玩了这些年还不嫌累。
小乞丐震惊的睁大眼,微带怒气,“不可能、不可能,你为什么认得出我?重来重来,你要假装不认识我,不然我会很丢脸。”
因为她差点认不出他,在她的记忆中,紫竹仙童根本是个比她还矮的孩子,她没法接受他抽高身子的样子,让她老仰着很酸的脖子。
而她是总爱乔装小乞儿向人乞讨美食的贪吃仙子——瓶儿。
紫竹从善如流的回道:“我不认识你,面生得很,瓶儿。”
“干么多加个瓶儿,别别扭扭的臭竹子。”太不给她面子了。
一听见“瓶儿”,风悲画微讶地侧过头,盈亮水眸望向一张清清丽丽的小脸,心想着她若放下一头乌丝,换上洁净的衣裳,定是美丽的姑娘。
不过她的视线很快就移开了,落在满脸胡子的男人身上,先前她觉得他很可怕,—脸凶相,可这会儿瞧来却有种不一样的感受,好像他不是外人,是她可以信任的亲人或朋友。
可是她很肯定自己从未见过他,为何会想要靠近他呢?他们之间是否有她不知道的关联?
察觉到她的凝视,大胡子的神情由第一次见面的激动转为柔和,回视了她一眼,并露出一口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