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南周国人并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在他们眼中,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花亭风正视她,用坚定的眼光给她一丝鼓励,“记住,你的对手只有淑妃,击败了她,你在宫里便无敌了,后位迟早归于你裙下。”
真的吗?她喃喃自问。
听起来夺后之事似乎轻轻巧巧便可解决,可做起来却不知艰难到什么地步,就拿那位鼎鼎大名的淑妃娘娘来说,她就不知该如何对付!
淑妃雪姬,是她见过最最美丽的女子。
她有时会在傍晚时分,御花园的池畔,看到雪姬在散步。
雪姬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珠光首饰,只穿着素净的薄纱衣衫,然而那举手投足间的美丽,却令夕阳失色,令池中天鹅自惭形秽。
淑妃雪姬,也是宫中最受宠的女子。
文妲知道自己之受宠,不过短暂如流星,可雪姬却能得到南周帝长久的敬重和喜爱。
好几次在宫廷的宴会上,虽然她坐在南周帝的身边,可每当雪姬出现的时候,南周帝会立刻起身,对雪姬深深一笑,命宫人把最好的美酒佳肴端到雪姬面前。
而且有一点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跟雪姬相比的──对方生有一子,但她注定今后膝下空空。
雪姬的儿子是南周帝最小的儿子,生得粉雕玉琢,自幼逢人便笑,从不哭闹,仿佛天使,可爱非凡。
宫中的嫔妃就算对雪姬藏有嫉妒之心,可见到她的儿子也真心喜爱,争相逗他玩耍,送他玩具。
他三岁便会念诗,南周帝疼他如国宝,常把他挂在嘴边,倘若他再年长些,恐怕会废掉太子,立他为东宫也不一定。
母凭子贵,再加上雪姬本就高贵,如此在宫中地位便更加显赫,但她却没有恃宠而骄,反而为人十分低调,常常久居寝宫不出,不与任何人为敌,深得朝廷上下称赞。
文妲想不出自己凭什么击败这样一个沉默而强大的对手。
她在寺里住了大约半月,南周帝果然找了一个借口把她接回宫去──太后举办一年一度的赏花宴,让她前去助兴。
赏花之日,宫里花团锦簇,热闹非凡。
文妲知道自己并不讨太后的喜欢,所以便挑了一个最冷僻的位子,掩没于人群中,由其他嫔妃去出风头。
其实她今天来这儿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暗中观察淑妃。
淑妃平时深居简出,要见一面着实不易,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她连见淑妃一面都那么困难,又怎么能了解对方,击垮对方?
今天是太后设宴之日,淑妃一定会出现,她觉得这是一个“知彼”的好机会。
宴会开始之后,淑妃才姗姗而来。
当时太后宫里最得宠的乐师柳郁正在抚琴,太后听着琴声,似乎着了迷。
淑妃没有上前打扰,只立在花荫底下,望着琴弦拨动处,若有所思。
一曲终了,四下响起掌声,柳郁低头受了太后赏赐,缓缓退下。
文妲以为这个时候淑妃会去给太后请安,然而她却惊奇地发现,淑妃竟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席而去。
她这是去哪儿?
按捺不住心中疑惑,她也偷偷站了起来,尾随其后。
只见淑妃如风般疾行,不一会儿,到达一处幽静的湖畔。
忽然,薄影一没,淑妃步入丛林中,不见了!
人呢?文妲焦急地东张西望,无奈湖畔丛林繁茂,她一时之间寻不到伊人的踪迹。
正四下徘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咳,她骇然回首,发现铁鹰正站在不远处!
他、他怎么也在这里?
“你……”按住跳动不止的心口好一阵子,她怔愣不知所措。
“卑职给娘娘请安。”铁鹰一张俊颜表情阴晴不定,上前微微一躬身。
“铁校尉,好久不见了……”文妲感到双手微微颤抖,找不到适当的话语。
这些日子她日夜在思念他,设想过一千种见到他时自己应有的反应,可一旦见到,所有的彩排却都不管用,她只会发呆。
他为什么要这样忽然出现,不给她一点儿预兆?
她此刻的表情,是否会暴露什么蛛丝马迹,让他猜到自己的身份?
“铁校尉,那日真是对不起了,你的伤好点了吗?都怪本宫太过任性……”清了清嗓子,文妲故作镇静地说。
“不关娘娘的事,都是卑职太无礼。”他静静地道。
“铁校尉,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笑笑,想让这难堪的气氛有所缓和。
然而,他似乎存心要让这难堪继续下去。
“因为我一直跟着娘娘。”
“什么?”他、他居然在跟踪她?那他有没有发现她也在跟踪淑妃?
呵,真是螳螂捕蝉,不知黄雀竟在其后。
“铁校尉找本宫……有事吗?”文妲唇齿战栗地问。
“卑职只是想给娘娘讲一个故事。”他驱步上前,让她感到一种逼迫之势。
“故事?”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天,他似乎是前来摊牌的。
倘若他再像那夜般深情地叫自己一声“小荷”,她不知自己能不能再招架得住……
“一年多前,卑职在陵州认识了一名女子,”他不顾她仓皇无措的神情,继续迫人地道,“当时南敬王爷派卑职去查探欲对他不利之人的动向,卑职追查所有与他有接触的人,一直查到陵州,后来那名女子出现在卑职所住的客栈之内,千方百计接近我,我自然以为她是刺客派来的奸细。”
“那……那她是奸细吗?”咬了咬唇,文妲小声地问。
“一个风雨之夜,卑职失手将她打伤,她在生命垂危之际坦言告诉卑职──她千方百计接近我,只是因为喜欢我。”
她心间一震,连忙扭过头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眼底的泪花。
“卑职从来没碰过一个女子像她那样坦率可爱,世人对于‘爱’字一向吝啬启齿,她却胆敢对一个陌生男子说爱他,那一刻,实在令卑职十分感动。”他盯着她低垂的头,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却似乎坚持要用灼热的目光把她看穿。
“后来呢?”沉默半晌,最后她哽咽地道。
“后来她成为我的未婚妻,我本以为今生可以一世与她相守,谁知她忽然消失了。”
他被阳光映耀的影子,高高的,大大的,包裹着她,虽然影子没有丝毫重量,却让她感到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我不怪她离开我,如果她后悔与我订婚之事,如果她遇到了另一个更让她心动的男子,我都可以放手给她自由,但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失踪,让我日夜担心她是否出了什么意外……只要、只要让我知道她一切平安,我可以发誓,永远不再打扰她。”他一字一句地说。
这一刻,文妲感到自己快要被他击溃了。
任何一个女子听到这样的表白,都会被击溃的,她强忍到此时,已算不易。
“娘娘,恕卑职无礼,您与卑职的未婚妻子实在长得太相像了,仿佛同一个人……”他低头轻问:“卑职只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只要娘娘摇摇头,或者点点头,让卑职解除心中迷惑,我发誓从今以后再不来打扰娘娘。”
他养伤的半月,躺在床上想了许多。
想到那日她下令鞭打自己时的表情,越想,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她是故意的吗?故意下令打他,以绝他的爱恋。
与其自己胡乱猜想,不如直接前来问她,干脆俐落地做一个了断!
“小荷……”
她听到铁鹰温柔地唤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