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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的纵乐笙歌,清晨的四季楼弥漫着一股静谧的气息。
楼里的姑娘跟狎客们还拥被高眠着,为数众多的丫头、杂役们却早已经开始干起活儿。
穿着四季楼派发的灰色粗布衣裳,元琰混在一群杂役之中,虽然脸上被眼罩给遮去大半,却反倒增添了一股神秘、慑人的气息。
他高大修长的身躯、气宇昂轩的气质,宛如鹤立鸡群般的醒目出众。
打从元琰进四季楼的第一天起,就吸引了不少丫鬟赞叹又惋惜的目光,每个人都在谈论,要是他没有失去左眼,这王炎肯定是个俊美无俦的翩翩美男子。
虽然有着不完美的缺憾,但他为人温文儒雅,待人又客气,楼里的丫鬟们个个都对他有好感,纷纷争相向他示好、献殷勤,光是从他那两片好看的唇勾起一道迷人的弧度,就足够这些丫鬟们晕陶陶好几天。
在楼上的姑娘还没起身之前,杂役是不许擅自上楼的,除非有方总管的命令。
“方总管,秋棠姑娘说她房里跑进一些咬人的蚊虫,请您派个人上去清理。”一名丫鬟匆匆自楼上跑下来,羞怯地瞧了元琰一眼,便赶紧报告道。
“知道了。”方总管转头朝元琰吩咐。“王炎,你去处理,月儿会带你去!”
“是。”
过去元琰是淳亲王府里呼风唤雨、一呼百诺的世子,在被皇上敕封为多罗贝勒后,身分、地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但这回为了扳回他男性的尊严,他倒也能屈能伸,安于被人使唤。
在月儿的带领下,元琰跟着来到二楼,上次来过一回的记忆犹新,沐雪荷的房间在走廊左边,第三道月亮门后的最后一间厢房。
不知怎么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却仿佛能闻到自她房间里飘散出来的奇异香气。
“王炎,你要去哪?”身后突然传来月儿的惊叫。
猛一回神,元琰才警觉地拉回即将迈往沐雪荷房间的脚步。
“对不住,我一时恍了神。”元琰转身快步走向月儿,温柔无害的一笑,这可把月儿的魂都给勾到天边去了。
“不打紧,你才刚来,难免会被这么大的地方给扰得眼花撩乱。”月儿红着脸说道。
“是啊!”元琰笑了笑,佯装不经意的问:“我听人说,四季楼有四大名妓这可是真的?”
“没假。”月儿点点头。
“我还听说这四大名妓容貌倾国倾城,还各怀奇艺,我这人对画颇有兴趣,不知是哪位姑娘有绘画奇才?”
“喔,是雪荷姑娘。”月儿一谈及雪荷姑娘,眉眼间满是骄傲。“这可不是我说大话,放眼普天之下,恐怕还找不出第二人,有像雪荷姑娘出神入化的画技。”
“我听说这位雪荷姑娘冷若冰霜、孤僻寡言,这传言可是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雪荷姑娘并非像外人所说的那样,是个‘雪姑娘’,她为人亲切和气,是个善良的好姑娘,月儿上回老家的爹爹生了怪病,正愁筹不出银两找大夫给他治病,雪荷姑娘知道了,二话不说,立刻拿五十两银子给月儿,这份恩情,月儿怕是下辈子做牛做马都报答不完。”
“喔?”元琰惊讶挑眉。看不出来,那个连说话都冷冰冰的女人,会有善心的一面。
“月儿那死丫头,找个人找了这么久,是存心要教我给这些蚊虫咬死不成?”突然间,不远处传来一个恼火的低骂声,把月儿给惊醒。
“槽了,秋棠姑娘还等着月儿给她找人驱蚊去呢!”月儿脸色一变,火烧屁股似的拉着元琰就往走廊的另一端快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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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来到四季楼已经有半个月了,这期间,元琰连沐雪荷一根手指头也没见着。
那种感觉就像是深入敌营刺探军情,却连敌军一面都见不到一样。
也莫怪众人皆称四季楼是“京城第一楼”,除了京城四大名妓,还有最美、最娇、最媚的姑娘外,四季楼的各种规矩也很严。
平时除了方总管命令,杂役一律不准进入二楼的姑娘们寝房。
专门负责替姑娘们跑腿、办事的他,几乎跟每个姑娘都混熟了,唯独始终没能见到沐雪荷。
她就像个无声无息的影子,除了偶尔从她房间里飘散出来的香气,她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她不像楼里的姑娘,每逢午膳过后,就打扮妥当,趁着第一名客人上门前,众集在供主人家宴请客人用的百花厅里,宛如聒噪母鸡似的叽叽喳喳谈论是非。
他从不曾见她出现过,那扇门始终是安安静静的,一如她冷漠、疏远,永远保持着距离……
只有伺候沐雪荷的丫鬟屏儿偶尔进出,每个人似乎早就习惯了,谁也不曾问起一句。
但该死的,他要来看的不是她那副完美无瑕的假象,而是她隐藏在众人背后的真面目,真、面、目啊!
等了几天,一向很沉得住气的元琰也不禁心烦气躁起来,他发现自己竟有些束手无策。
他不能就这么大刺刺地闯进她的房间,更不能泄露自己的身分,否则恐怕又会被有心人上奏到皇上那儿,让他又有番解释了。
阴郁叹了口气,正经过百花厅的元琰,冷不防被一个娇嗲的声音叫住。
“王炎,我的床脚修好了没?”
一名花娘在厅内扬着手绢儿喊道,不等他回话,又发浪似的回头同其他姊妹淘宣扬见不得人的床第之事。
“昨儿个夜里王老爷不知吃了什么神药,勇猛得把人家的床脚都给摇散啦!”
此话一出,一群姊妹淘立刻笑得花枝乱颤。
“王炎,你可得趁客人进门之前赶紧把依依的床脚给修好,不然今晚依依可得躺到地上去摇啦!”
另一名花娘也跟着开起鄙俗的玩笑,当下又是一阵母鸡式的大笑。
“是,我这就去。”微微一点头,元琰嫌恶的告退,拿了工具,上楼来到依依姑娘的房间。
这哪是什么神力?根本是蛮力!
盯着那根断成两截的床脚,元琰鄙夷地暗骂了一声。
他放眼打量了下房间,房间里充斥着一片刺眼的腥红色,空气中飘散着一股俗气的浓烈香味,让他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喷嚏。
突然间,他发现自己竟然想念起沐雪荷房间里,那股清新而幽雅的香气。
慢条斯理地拿出工具,元琰蹲到床榻边,研究要怎么把床脚给“接”回去。
活了二十几个年头,元琰的手连盘子都没端过,现在却要给花娘修补被恩客摇垮的床,越想元琰越觉得窝囊。
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沐雪荷而起!
恨恨踢了半垮的床一脚,不料床竟发出摇摇欲坠的呻吟,接着「嘎吱”一声,整张床全垮了下来。
惊弹起身,元琰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他剑眉郁结地瞪着那张惨不忍睹的床榻,少顷,却突然爆出一声笑。
看来,依依姑娘今晚真的得在地上招待客人了!
拍拍身上的灰尘,一吐闷气的他佯装若无其事地转身出门,长腿迈着大步往楼梯口走去。
原本该转往楼下的双腿却突然在楼梯边停住,看了眼对面的长廊,隐藏在一道道月亮门后,幽静安宁的深处……
元琰眼底闪过一抹灵光,像是突然有了什么主意!
他谨慎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悄悄往长廊另一头走去,幸好现在所有的姑娘都在百花厅里嚼舌根,二楼现下空无一人,正好是他前去探路的大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