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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斗篷人的明亮眼睛与魂魄对望,当中并无言语,然而魂魄已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陶瓷看见那魂魄的色调散乱浮动起来,它甚至虚弱得无法站立,失神地跪在斗篷人的脚边。

  陶瓷从来不知道,灵魂可以比肉身更无助。这个等待着被瓦解的魂魄,弥漫着不安而绝望的电波。

  灵魂的苦与怨、罪与孽,感染着旁观的人类。陶瓷小小的身躯震栗不停。

  魂魄发出苦怜的哀鸣。“呜——呜——”



  怨灵的声音,都不外是这样。

  陶瓷意会得到斗篷人正准备把魂魄带走。只见斗篷人张开黑斗篷,以一个拥抱的姿势遮掩魂魄,继而不出数秒,斗篷人与魂魄一同消失于后巷中。

  站得直直的陶瓷又再打了一个寒震,然后,她全身乏力地倒下来,毫无选择地躺在那具十恶不赦的尸体的旁边。

  当被送回妓院之后,陶瓷就病了一个星期。

  在迷迷蒙蒙的病发期间,她都在想着坏人的魂魄的下落……以及母亲的魂魄的惨况。

  是不是每个死去的人也会遇上斗篷人?抑或,只是某一种人才会遇上他。



  愈想,心就愈慌,于是身体的热度就烧得更旺。

  死后的世界,原来比活着更可怕。好可怕……

  就在同一年的冬季,美国被一股病疫突袭,死伤无数。

  陶瓷也被受感染,她没退烧,缺水、虚脱。妓院内一半的人也染病,每一天也有人过身。陶瓷病在床上,半闭着眼看着成年人把尸体抬走,她已有足够心理准备,自己随时是下一个。

  房间内的木板床上躺了八个人,都因为病重所以被堆到一起。陶瓷感应到房间内的人逐渐去世,她的耳边回荡着一声又一声魂魄的叹息。她的眼皮沉重地垂下来,已经睁不开来了,她平静地等候死亡降临。

  沉静地……沉静地……沉静地……忽尔,心瓣猛地抽动。

  “噗通!噗通!”

  The sad fate(9)

  她连忙张开眼,瞪着放大了的瞳孔。然后便看见,在木板床的床头前,站着那个斗篷人。这回,她不再害怕他,在一剎那的身轻如燕之后,她甚至得到站起来与他对望的力量。

  斗篷人那双隐藏的眼眸很亮,陶瓷深深地凝视,不知不觉间,便有点着迷。

  那里,似乎很漂亮很漂亮……

  斗篷人就以他的眼睛向她发问:“你并不甘心就此死去吧。”

  陶瓷仍然入迷地望着那双明眸,她回答:“我想活下去,并要活得好。”

  斗篷人的明眸内有笑意。这双眼睛问下去:“怎样才算活得好?”

  陶瓷的神色,在斗篷人那双眼睛里软化下来,她告诉他:“富裕、无病无痛、不用捱苦。”

  斗篷人便以眼睛对她说:“我都给你,好不好?”

  陶瓷没多加考虑,她点了点头,回答:“好。”

  “但是,”斗篷人又以眼睛告诉她:“你在死后要把灵魂留给我。”

  陶瓷溜了溜眼珠,这样说:“这样吗……那么,我不要死。”

  “哈哈哈!”斗篷人的目光爆发出笑声。“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陶瓷定定地望着他,没脸红也不尴尬。

  斗篷人明眸更光亮了,他对她说:“那么,我让你永远不死,你可以任意活多久,你会永远青春健康。”

  “啊!”陶瓷细细地想象。“真还不错!”

  斗篷人问她:“你可满意了?”

  陶瓷定定地瞪着他来看,接着问:“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斗篷人说:“没什么的,你常常看见我,就当我们是有缘。况且,你得到你所希望的人生后,你的灵魂便属于我。”

  陶瓷问:“灵魂属于你?结局会怎样?”

  斗篷人告诉她:“在天荒地老之尽,当你再次生无可恋之后,你自然会知道。”

  陶瓷又再溜动眼珠。“那即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

  斗篷人继续目光含笑,没再答话。

  陶瓷因着他的微笑目光而愉悦,她也颇喜爱与他交流。她告诉他:“那一次我看见你折磨我的母亲,心里很害怕。”

  斗篷人便说:“我还会再折磨她多五年。”

  陶瓷皱眉。“为什么呢?她是一名可怜又善良的女人。”

  斗篷人简单地说:“但她自杀。”

  陶瓷扁着嘴,企图争论。“她根本生不如死啊!为什么她不可以自杀?”

  斗篷人告诉她。“她可以自杀。只是,但凡自杀者的灵魂是属于我的。”

  陶瓷似懂非懂。然后,她又问:“后巷那个大坏蛋呢?他也是属于你的吗?”

  斗篷人说:“他坏得只能被我收留,我也自然不会要他好过。”

  陶瓷就弯下嘴巴,快急得要哭了。她问:“他日我的灵魂给了你之后,你会怎样虐待我?”

  斗篷人目光炯炯。“到了那一天你便知道。”

  因着太过不明所以,于是索性哭了出来。“但你现在对我很好哇,将来为什么会对我不好?”

  斗篷人眼眸内的绿色光晕柔柔地旋动。“我已仁至义尽了。”

  “为什么?”陶瓷仍旧得不到答案。

  “事情只能这样子发生。”斗篷人说。

  陶瓷擦了擦眼泪,只好说:“那么我永远不死便好了。”

  斗篷人默然不语。

  然后,陶瓷想起了另一个可能性,她发问:“如果你今日不来找我,我就在今日死了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斗篷人说:“如果你甘心此刻迎接死亡,那么,一切将与我无关。”

  斗篷人此话说罢,二人片刻无话。

  气氛,倒有点心照不宣。

  陶瓷望进他的眼睛里,但觉,宇宙间唯一可供她依赖的,不外是他。

  于是,她便说:“请不要离开我。”

  斗篷人的眼眸内星光闪亮。他说:“你也不要离开我。”

  陶瓷凝神与他对望,继而肯定地点下头来。

  斗篷人告诉她:“那么你回去吧,以后的日子不再一样。”

  陶瓷听了吩咐,便转过身去,她看见了自己那具气若游丝的肉身。

  她没再费神想些什么。这抹小小的魂魄,安然地重新投进生命中。

  再从木板床醒来之后,也只觉得刚才作了一个漫长、细致又奇异的梦。

  她望了望床上其他介乎生死边缘的躯壳,忽然一切都事不关己了。

  她将得到的,其他人不会想象得到。

  The sad fate(10)

  那场疫疾完毕之后,美国大部分地区亦已元气大伤。陶瓷当童工的妓院也倒闭了,她自行走到白人小区的孤儿院,那里的修女收留了她。一年之后,陶瓷被一个白人家庭收养,他们是荷兰裔人,属中产阶级,无儿无女。这双夫妇为陶瓷定下一套生活规则,又让她学习钢琴与芭蕾舞。陶瓷开开心心照着成年人的意向生活,也尽量在任何一方面表现正常和平凡,她一心希望这种平静安然的好日子不会变更。

  像其他小孩子那样,陶瓷步入青春期,也益发长得丰盈漂亮。她的亚裔血统特征日渐淡化,Eileen的西方人因子显然比陶雄的亚洲人因子强。她的一双鸳鸯眼珠仍是焦点所在,有人觉得怪异,但有更多人会被这异色所迷倒。

  成长的影响力改变了低微的出身,少女陶瓷显得斯文娇贵,隐隐透着闺秀的风范。

  就在十七岁那年,养父母的一名远房亲戚由南方到纽约工作,寄住在陶瓷的家。这名金发男孩子比陶瓷年长五岁,正于纽约的股票行当练习生,满怀野心。他们很快就爱上了对方,而他亦是陶瓷一生中的第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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