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好象也对呢。”我挠挠头表示同意,然后不意外的看见他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
切!
赵挺的手机响了,他接完神色如常,只是催我快点吃。
“你有约会?那你先走好了,不用招呼我。哦,记得先付了帐再走。”
我脑门立刻挨了一下子,又来!
“是医院出了事情。”他叹口气继续,“27床的病人跳楼了。”
***
27床的林老头跳楼死了。
出事前一天,我去科里看时还和他聊了几句,他星期一手术,我让他心理负担不要太重。这老头脾气是大了点,不过为人挺乐观的,会发生这种事实在没料到。
回到医院,尸体已经被护工抬走。他是爬到外科大楼7楼,然后纵身一跃了无牵挂。看来死意很坚决,他还担心从普外六区所在的3楼跳不死,特意爬那么高。至于7楼上面就是全封闭手术室,想上都上不去了。
出了这么件事,虽然是星期天整个医院还是闹哄了起来。跳楼这事其实也不算稀罕,每年都要闹个两三回。病房大楼下那片花坛已经不知道遭过几次殃了。
跑回病区一看,更是热闹,几乎全是看戏的,没个管事的。护士长一见赵挺,就像看见救命菩萨一般把他迎过去。
赵挺几下子,把闲杂人等赶得差不多了,护士长才拉着他絮絮的说起来。
林老头的心病其实早落下了,他没有医保住院是全自费,在医药费上几个儿子一直推来搪去,从入院他就为这事生闷气。
昨天我在时正好见识到他大儿子来吵闹,当时被我挡回去了。结果这事没完,大概是他回病房在自家老头子面前说了几句难听话,好像是怪自己老头子生病花钱之类的意思。这林老头脾气本就烈,一人带大了三个儿子在家里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主。现在年老了要靠儿子照料,几个儿子当然不像以前那样敬畏他,他是横竖咽不下这口气。
他昨天被大儿子那几句话气得一晚没睡着,越想越气,结果刚才中午乘没人留意就跳了楼。
听完事件始末,我们也放下心来。这种事医院担不上责任,他们的家务事怪不了别人。
不过大家暂时还没法轻松,护士长担心病人家属来胡闹而惴惴不安,赵挺想到待会院长肯定会来过问而嫌烦,我则为这份死亡小结怎么写而犯愁。
最后,事情算是比较顺利的落幕,林家三兄弟自己心虚理亏,又在费用问题上互相争的得不可开交,很快就收拾了撤离医院。后来听说他们几个闹到法庭相见的地步,前后所有加起来才七千多的事情,实在让局外人无法理解。不过,这种事太常见,就算无法理解,我也习以为常了。
这么热闹了一阵,失恋在我心里留下的阴影更淡了,但我并非真的忘记了。
我的日子照常过着,渐渐赵挺收起病人来也不那么一发不可收拾。我的自由时间增加了,却无处打发。以前一有空就和肖冬梅在一起打发,如今一下子变得无所适从。
跟着赵挺这半年,几乎天天加班或者被拉去饭局。想想就幽怨!正是因为那段时间没盯紧人,才让到手的老婆跟人跑了。恨那!关键是我男性的自尊心被狠狠伤到了。
我被抛弃的消息在医院里传得很快,没多久就被人骗去吃了几顿相亲饭。
在我摸着撑得圆滚滚的肚子赞美上帝赐予的食物时,被人问起“感觉”如何,我当然回答“感觉好极了”。——误会就是这样发生的,我喊冤枉都没人理,默……
我没有为了挣面子而隐瞒被甩的真相,这是很明智的决定。S市的医院圈子就这么大,肖冬梅下个月结婚的事,就算不大肆宣传,也迟早会传到这里,到时大家自然明白怎么回事。
我还不如现在坦荡点,哪怕背后被人笑话两句,也好过谎言被戳破后一直当笑柄。
不过我还是低估了小道消息传播的恐怖性,直到一个月后一个有点面熟的年轻女医生见到我就来了句:“听说你被甩了正到处相亲,要不要考虑考虑我啊?”
我倒,现在的小姑娘怎么都这样豪放?
“玩笑不能乱开的,当心我认真哦,”我也玩笑以对,“那个不好意思,你是哪位啊?”
她顿时一脸的气愤,“周成!你居然不记得我了!枉我还喊过你几声‘周老师’呢!”
“啊?”我顿时一片茫然,这张清秀可爱的脸我的确有点印象,可怎么搜肠刮肚都想不起来,“抱歉啊,你贵姓?”
“我是刘羽月啊!”
“啊?刘羽月……”这个名字有点熟,在哪里听过呢?
这位据本人说名叫刘羽月的女性,显然被我气得不轻。她立刻将胸卡戳到我眼前,气势昂扬道:“我今年新进院的,定在神经内科。原来就是这里的实习生,去年第一个轮转的脑外,当时不是你带教我的吗?”
这么一番提醒,我才想起来确有其事。其实当时我也才轮转到脑外科,脑外的东西比较特殊,刚进去自己还在适应中,就是那时带教了刘羽月。不过她们在脑外的轮转一共才两周,人员流动很快,我忘记了也属正常。
显然,眼前的女孩不这么想,所以气势汹汹的质问我,实在让人招架不住。
啊,女人之于我,实在是种麻烦,再次体认。
好容易摆脱了刘羽月,我逃回自己病区找回片清净。
没半分钟,赵挺跟着后脚踏进了办公室,他似笑非笑的调侃我:“看不出你魅力还真不小呢。这么快就要焕发第二春了?”
什么第二春,说得我好象七老八十在搞黄昏恋似的。刚才和刘羽月就站在病区外的大厅说话,这家伙一定是看见了,来拿我开玩笑。
“你别乱说,坏了人家姑娘的名节就糟了。我反正是残花败柳,随便你怎么糟蹋都没关系。”
噗!赵挺一口茶全上了墙,啧,可惜了刚粉得雪白的墙壁。
他咳停当了,“诶,说正经的,今晚陪我喝酒去。”
“没门。”我的酒量自己清楚,才不愿意自己找罪受。被人说不男人就不男人吧,反正男人又不是体现在酒量上。
“真不去?”赵挺的语气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我也不傻,先听听条件再说,“我有什么好处?”
“你个小没良心的,陪哥哥喝点小酒还要讨好处,你又不是家里养的阿黄。”
反正我也习惯了他这种语言风格,直接不予理睬最狠,你那些鬼主意就烂死在肚子里吧。
果然他憋不住了,没一会自言自语:“我昨天刚参加了某人老情人的婚礼回来,正想找人分享分享呢。”
我立刻瞪着他没了言语,半天才答了个“好”字。
***
一直到了赵挺他家,我才知道他说的喝酒不是去酒吧烧钱,而是回自己家咪小酒。
没有二锅头,也没有青岛,他从自家酒柜拿出瓶我喊不出名字的洋酒,说是苏格兰威士忌。
他家我不是第一次来,不过还是第一次单独应邀前来。直到今天才有机会仔细参观一番。然后,我再度沉浸于庶民于贵族的差别打击中。
一个人住这么大所公寓,整整有四间客房,实在是奢侈。而且据他说,全部是他亲手设计打造的室内装潢。可惜对于我的品位,根本欣赏不出什么精妙之处。
他总算聪明没继续对牛弹琴,直接切入正题:“你知道的吧,我爸以前是安爱的院长,所以他那些老关系我也挺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