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帆刚开始是不解,然后渐渐明白了。自小被关爱包围的小孩,有种“绝对会获得幸福”的心理背景,潜意识中知道在任何情况下,自己都是被爱着的。带着这种心态,不坚强才怪。
给人相同感觉的,还有千帆。虽然他的际遇看似悲惨,但从他身上能感受到一种无名的坚强。哪怕他心结未解,却不能说他不幸。
而易帆剖析过自己——自小和父母感情淡漠,十岁前鹤立鸡群的他都处于被嫉妒、排挤的立场,真心朋友很少。他的看似坚强,实际上是后天自我武装的产物。
因此,杭晨微让他感到惊讶。
“坚强”,只是一种心态,一种坚持固守信念、支撑自我的力量。杭晨微不带丝毫迟疑犹豫,选择了接受这段曾经深深伤害过他的爱情,让易帆自惭形秽——每当想起自己对待爱情的狭小心胸时。
看着杭晨微真诚无伪的幸福笑颜,易帆仿佛也能抓到某种光明的力量。一个从不曾背弃他,也永远不会背弃他的人的存在,就好比心间一盏明灯,让他能安心去倚靠的真实存在。
按住胸口,每一下有力的跳动,都有了归属——这种感觉真好。
“在想什么?”易帆搂着杭晨微躺在床上,无聊的转着电视台,见他走神随口问道。
“在想——我们要是没分手,顺顺利利进了同一所大学,现在会是什么情况。”
“哦,那就老夫老妻,说不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没正经。”杭晨微白了他一眼。
易帆立刻做仆地状,直接压在了杭晨微身上,喃喃抱怨:“哎呀呀,就跟你说不要乱抛媚眼了嘛,不小心电死人造孽啊。不行了不行了,我被你电得没力气了。”
“你、你……”杭晨微给他气死,又给压着挣扎不开,一张脸涨得彤红。
见他真吃不消了,易帆才撑着身体起来。拧了把泛红的脸蛋,满意的赞道:“这样才差不多,你要每天都是这种血色就好了。还有!你这次进院查出来有轻度贫血!今天起,每顿两碗饭,没有抗辩余地,哪怕吃下去吐出来。反正我会监视你的。我不在的时候,会让千帆来盯你吃饭。你别打小算盘想买通他,这件事上,千帆绝对会站在我这边。”
杭晨微刚要开口,又闭了起来。半晌来了一句:“你越来越凶悍了。”
易帆眸色深沉的望着他,一言不发,只一味将距离缩近。
杭晨微在双手以暧昧的姿态被固定在头顶后,心里有些着慌,不、不会吧……“你到底要干嘛……?”
“如你所愿,表现下凶悍的一面嘛。”
“我我我不想知道了,谢谢谢谢。”
“不麻烦的,而且很舒服,我们还是继续吧。”
舒服的只有你吧,杭晨微悲惨的想着,可惜被剥夺了抗议的机会——温热的唇舌已乘隙钻了进来。
结果过年的假期中,易帆没再回过家,连通电话都没打回去。
对于迟来的真相,谈不上原谅与否,是非对错站在不同的立场,得出结论就会天差地远。虽说易帆能够理解母亲当年的想法与动机,但不表示能心无芥蒂的接受道歉。
杭晨微神情间流露的担忧,易帆看的很清楚。他只是拥住了他,在耳边说:“不要去想其他人、其他事了,现在你只要看着我就好。将来会怎么样,等到那天来临的时候再去想吧。别担心,我心里有分寸。”
抬起头,杭晨微注视着他,终于安心的笑了起来:“嗯!都交给你了!”
但是当天半夜,杭晨微在睡眠中因为右臂被抓得生疼,惊醒了过来。
他打开床头灯,只见睡在右侧的易帆双眉紧紧皱起,一头冷汗,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喃喃着:“不能……我不准你死……”
他赶紧伸手将易帆推醒,轻声询问安慰着。
易帆猛得睁开眼,愣愣的看着他半晌,然后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将杭晨微拥入怀中叹息道——“太好了,你在这里。”
“对,我在这……”杭晨微心里酸酸甜甜的,想哭哭不出,想笑笑不起。他能做的,就是一遍遍的在易帆耳边,保证自己再也不会离开了。
等易帆安心的进入梦乡时,杭晨微却心情复杂的彻夜难眠。
***
正月初八,过年长假结束。
一个星期下来,杭晨微的健康恢复良好,他不想惊动公司,打算按时回去上班。和易帆商量下来,在应允每天下班由易帆来接人的条件后,才被允许去上班。
易帆二话不说,拿了杭晨微家的钥匙去打配了套备用钥匙。名曰“备用”,其实就是“以备他专用”。
“你、你要住过来?”杭晨微克制住吃惊的情绪,努力平静的询问。
易帆瞥了他一眼反问:“难道你想住我哪里去?”
“啊?!我不要!”
某人严重不爽中——“干嘛一说去我那就这副表情?说起来也是哦,你还没去过我那呢。”
杭晨微吞吞吐吐了半天,眼看易帆的表情指数直线下跌中,想了想还是选择坦白从宽:“你不是说你小表弟现在就住你家隔壁吗?”
“呃?你说非宁?”易帆一头雾水,跟那小子又扯上啥关系了?
“那个……以前他小时候,我们不是见过面的么……”
“是啊,怎么了?”就是高二那个暑假,夏非宁老爱缠着跟他们去游泳。而且,他偏就爱黏着杭晨微。然后有天他在深水区脚抽筋,拖着杭晨微差点一起溺水,大发雷霆的易帆第二天就将他赶回家交给父母严加看管。
“就是——我见到他会有点不好意思,他现在知道我们真正的关系了,总觉得见面很尴尬。”
“哈?没关系,他自己还不是骗了个男老婆回家,这种事他不会介意的!”
“可是……可是……”杭晨微愁眉苦脸了半晌,最后心一横,索性还是将老实话说出来吧——“其实,以前我们一起玩的时候,他就问过我,是不是喜欢你……”
易帆的表情终于僵硬了起来:“你是说——他小学时就知道我们的事了?”
杭晨微摇摇头,继续向越发好奇起来的易帆解释:“我那时吓了一跳,赶紧否认。不过心里还是很着慌,真以为他知道了什么,还怕他回家别乱说。哪晓得后来……”
“后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易帆心头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后来他说,既然我不喜欢你,那不如——不如——”杭晨微想了四、五种方式,还是不知如何表述比较好……
难道——“他向你表白求爱了?”
“……是、是的。”
静默。
再静默。
继续静默。
……
“也就是说——他在小学四年级的暑假里向自己表哥的情人求爱?”
“嗯……”
易帆微笑着闭上了眼,脑子里尽是残暴凌虐的画面。死小子——居然这么小的时候,就打算撬他的墙角!真是便宜他多活了十四年半!
刚想顺道问候他母亲,突然想到夏非宁母亲就是自己小姨,这才硬生生忍了下来。
难怪他老爱黏着杭晨微了,原来是小色狼的本性。
易帆猛的扯过杭晨微询问:“你没被他占去什么便宜吧?”
“没有!当然没有!”杭晨微立刻涨红了脸,大声反驳。
可他激烈的反应,只是徒增易帆的疑心与杀心而已。
此时此刻,正搂着邵末同学一脸幸福的夏非宁,突然浑身滚过一阵恶寒。好像,脖子后面有点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