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醒悟,只见杭晨微正给吓得快钻进墙壁里去了。心下不由歉然,有一点温柔的情愫蔓延,“你还真是个笨蛋,他说你就信啦。你自己究竟怎么觉得的?”
原本捏得胳膊生疼的那只大手,改为安抚的摸过头顶。虽然被当作小孩子看待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混杂着的安心与欣喜,却来不及似的滚过了全身。
“我当你是好朋友,很感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忙。可想想也是,你朋友这么多,还要照顾我肯定很麻烦,所以我才不想当你的累赘。”
看着那润泽的粉红唇瓣,说着既让自己生气,又让自己高兴的话语,有一股惊人的冲动,在理智示警前传达到了全身。
轻轻擦过了那两片唇——虽然只是手指轻触,但其间饱含的情色意味却把易帆自己给吓到。
定睛一看,杭晨微给吓得无法继续说话,目光中透露出微微的迷惘,与不知所措……
是在故意诱惑人吧……很荒唐的想法,却是易帆瞬间唯一的念头。
慢慢的俯身,缓缓的接近,感觉那张单纯不明所以的脸庞,越来越、越来越靠近……
只有两厘米,已经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他的热度。能看清他墨色瞳仁中的细微肌理,轻颤、微怯、凝住了视线。危险的信号在心底叫嚣,无暇顾及。冲动敲击着神经,原始的渴望,挑选在最不曾意料的时机肆虐……
然而,突然而至的喧哗人声,惊扰了这方缠裹着暧昧气息的天地。刹那间的迷思,自僵硬的背脊散去。
整栋安静的教学楼,迅速的从午睡的沉寂中醒来,嘈杂的人声、脚步声一波波扩散开。清醒过来的易帆,迅速的直起身,“我看看出什么事了。”安抚的轻拍下杭晨微的肩,转身走进底楼的过道。
直到易帆消失在了视野,过了很久的杭晨微猛的重重开始呼吸,忆起片刻前难以置信的瞬间,整个思维开始沸腾、燃烧。虽然最后什么都没发生,但心境却天翻地覆……
易帆灼热的呼吸喷洒过肌肤的时候,惊讶中,分明带了些无法否认的雀跃期待。太可怕了,也——太可耻了……不能再去想!自己,怎么会如此疯狂?
越是拼命去阻止内心的胡思乱想,心却越发的乱。
***
关灏侧偏着头,脸上的红痕清晰可见,看来这记耳光还真不含糊。即便如此,他依然带着无所谓的冷漠神情。与之相应的,茹华整个人透射着愤怒的心碎,上半身前倾弯弓着,身子打着细颤仿佛负荷不起地心引力,苍白的双手不放弃的扭着关灏前衣襟,明知抓住的是绝望,也不松手。
闻声赶来的易帆,只是充当傻傻看戏的一员。私心里他欢迎这个角色,毕竟这两人的世界,并没有供他人介入的缝隙。能说什么呢?能说的他们业已明了,说了只是平添尴尬。
这段时间他故意避开了茹华和关灏,不想去看那过程。只不过结局终了的崩裂刹那,选择了这么个无法逃避的方式,硬生生逼迫他亲眼目睹。比想象中更惨烈,这两人终于将对方伤得透心彻骨。
茹华喃喃的说什么没人听得见,关灏只是一脸漠然的轻轻点头。在她抬头的时候,一串泪掉了下来,但被凝望的对象依然面色不改。
“滚,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她开口,“以后,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关灏深深的点了下头,无所谓的转身欲走,却被衣襟的牵制锢住了。看了眼扯住他胸前不放的苍白手腕,毫不犹豫的,将她的指头一根根掰开。掰开,又揪紧,再掰开。就好像一场角力游戏般,平静默契的抗衡着。很用力,用力到彼此都痛了。
终于十指脱离了关灏的衣襟,他用力握了下她的手,就好像以往一般用温暖的大掌包围着她纤弱冰冷的双手。温度尚未传达至表皮深层,已然松手。
那最后的一眼,光华尽现,将所有的一切尽纳心底。然后转身,沿着陌生的林荫道,一步步走出她的世界。将交集渐渐拆离,渐行渐远,直至望不尽的深处。
茹华站了很久很久,感觉不到任何视线、任何议论。整个人生被抽空、抽尽,就在短短数分钟内——其实也就吃一根雪糕、听一个笑话的时间。
久到看戏的人群开始无聊的散去,她终于沉默着转身,打算上楼回教室。当经过易帆身边的时候,他忍不住轻唤她的名字,茹华却毫无所觉的继续前进。方才还白皙秀美的脸庞,似那瞬间枯萎的花朵般灰败。易帆只觉一阵刀绞般的心疼。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真的想把关灏揪回来,让他亲眼看看现在的茹华。说什么为对方着想,难道就是将她伤到这个地步?
踏上楼梯,到第三级时她脚底一滑,毫无挣扎的摔了下去。幸好高度不高,所以摔下去的动静不是很大,但周围还是暴出一阵惊呼。茹华一声不吭的跌坐在地,没有一丝痛觉的表示。
易帆吃了一惊就要冲过去,却被突然挡在身前的人拦住了去路,“苏……”
苏力力好像平地出现般,两大步走上前,将茹华半扶半抱的搀了起来,轻声问:“有没有摔痛了什么地方?”
茹华愣愣的看着他,缓缓摇起头。
“还是去医务室看看吧。”说着就扶她走向走廊另一头。
茹华也不反对,任他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拖着步子去了医务室。
易帆看着脱离预料的一幕,皱起了眉。
不安的感觉,尚来不及充分滋生,胡望钧的大嗓门已炸了开来:“娘的!这小子还真是关键时刻不手软!早知道老子也抢准时机玩把英雄救美了!”
虽然下一秒他就因为腹部挨了易帆重重一拳,而夸张的哀号倒地,不过他的确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去医务室看了一眼,那里的风平浪静让易帆无从插手。茹华冷漠的视线,清楚的表明她现在宁愿依托于一个陌生人,也比面对看穿她脆弱绝望的朋友来得好。
冲回教室,易帆把东西胡乱扫进书包,打定主意跷课去找关灏。死党们还不识相的威逼利诱要他透露详情,他火冒起来一脚将桌子踹去跟墙壁亲密接触,一回头,所有人都吓得跳开了三尺。总算,没人敢来找死了。
烦乱的将书包甩在背后,易帆“蹬蹬蹬”三步并两步,跑跳着下了楼梯。还剩最后半层楼时,一个大拐,刹不住车就那么撞上了来人。
两具身体在下一瞬间分离开,杭晨微被这么一撞,差点贴到了墙上。易帆反射性的迅速伸手稳住了他,怒气暂时消融下来。
“对、对不起。”杭晨微在看到是易帆的瞬间,差点“啊”的叫了出来。
易帆定定的看着他,在发现他想偷看又不敢与自己对视的神态后,心中有些柔软。悄悄想起刚才被打断的迷思,一瞬间居然再度荒唐的意乱情迷。
安抚的轻捏下杭晨微单薄的肩,温和的开口:“我有点事先走,就要上课了,你快上去吧。”
杭晨微眨眨眼,问:“你不上课了?下午还有姚老师的课,没关系吗?”
姚老师指的是班主任老姚,听到这话,易帆坏笑了起来:“要是他问起来,你就说我生理痛,回家休养了。”
“生理痛?”杭晨微愣愣的复述完,猛的醒悟过来,涨红了脸结巴起来:“生、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