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后来实在忍不住告诉了王烨之后,王烨只是鬼笑了两下,就立刻正色说:“完了,以后我们务必要锁好门窗。”
他好奇地问:“为什么?”
“烟轻那么不肯吃亏的人,被你打断了这种事,怎么可能会不想着也来看我们的?”
他顿时傻眼。
***
沈烟轻倒还没来及去看他们的,而是先为自己不顾一切的冲动付出了代价。
被人捅了一刀,倒在阴暗的楼宇过道间。
在沈雨浓正要上飞机的那天。
王烨的车开得飞快,一路上脸阴沉无比。江漓在后座帮忙按着沈烟轻的伤口,同时偷偷地看他,看到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王烨也会慌到发抖。
他不禁看向浑身是血已经陷入昏迷的沈烟轻,那双凤眼紧闭着,眉头痛苦地纠成一团。这个人,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一个人这样爱他?
再看旁边的沈雨浓,也同样在浑身战抖不已,嘴巴里一直在低声地说:“哥……你挺住,你别放弃……哥,我在这里,你别怕……哥,哥,你别离开我……我是小雨啊,你听得到吗?……”他像在祈求上天的帮助一样一直念叨着,直到把沈烟轻送进手术室前,也牢牢地抓着他的手,紧紧的,一刻也没有松开。
到了医院,兵荒马乱地跟着护士到处跑来跑去,交钱,填表格,王烨一丝不乱地按着要求做。而他,则担心地四处奔忙,极力想为他分担一点痛苦。
去银行取了钱回来,他问清楚手术室的位置,急急忙忙地赶过去,到了却连人影都没看到。幸亏正好有个护士急急忙忙地出来,才知道刀已经拔出来了,沈雨浓现在在里面给他哥输血。
他正想问王烨的去向,一抬头却看到走廊尽头的阳台门后面站着一个人,那个轮廓,依稀是他。
他走过去,悄悄地开了门,原来只是不想在一片等待的静寂中响起突兀的声音,可是当他无声地把门拉开,他呆住了。
他从没想过,王烨会哭。
这个向来被他认为坚强自信,只会哈哈大笑,只会阴狠地看人,只会平淡地把目光随意扫来,只会温柔地吻着他,色迷迷地对他的耳朵说话的男人,竟,也会流泪。
无声地流着泪的王烨,看起来无比的脆弱。
像个孩子。
像个十一岁的孩子。
江漓走过去,一声不吭地抱住他,把他的头拉进自己怀里,让他把泪擦在自己的胸膛。
他说:“没事的,他会没事的。他会好好地出来的。没事的。”
声音,是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的平静。
就像互相碰撞的冰糖块,又落入香浓的咖啡里,丝一般缠绵。
王烨用力抱着他,像抱着一个希望,那使尽全身力气的拥抱,让他都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关节在咯咯响。但他咬着牙,没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王烨说:“我真后悔开始由着他胡来……真后悔!……还有我明明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就是没当心。……怎么办,阿漓?我现在太害怕了!怕得不得了。只要想到他万一、万一要是……那该怎么办?”
知道他已经快惊慌失措到了崩溃的边缘,江漓也不知该安慰什么才好,只能不断地拍着他的背,说着:“没事的,刀已经拔出来了,小雨在输着血呢,很快就会没事的了。他那么幸运的人……”
有这么多人爱着你,沈烟轻,你真是何其幸运。
他抬头望着天空,虽然是晴天,但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想起妈妈离开的那个时候,天也是这样的灰。生离死别,就是这样转瞬间的事。
沈烟轻,你一定要活着出来,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了这些爱你的人!
***
也许是听到了他们的祷告,也许是他总是被幸运之神眷顾,沈烟轻在经历了三个小时的手术后,一点点地从死亡的边缘爬了回来。
术后他又昏迷了三天,沈雨浓在他没醒来时离开了。
由于这对兄弟太特别了,又因为听过了他们的故事,江漓总是不由自主地仔细观察着他们。看着沈雨浓在他出了手术室之后寸步不离地陪在左右,连家都不回。整整一天一夜,只是看着他,那样用心的,深情的凝视,仿佛这世上除了眼前这个人,什么都不存在了。
他会小声地跟他说话。很温柔的语调,也很小心,虽然是说话,却似乎又怕吵醒了他一样,嘴巴轻轻地动着,很多时候,连站在旁边的人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有时候也许是说到了开心的事,嘴角会不由地翘起来,眼睛弯弯的,迷人极了。可是一看到沈烟轻毫无反应的样子,笑容又会很快地冷下来,眉宇间浮现出酸楚,也不顾旁边是不是站着人,情不自禁地会吻着他的手心,他的额,还有他的唇。
每次看到这个情景,江漓的心里也不由酸酸的,要扭过头去,拼命眨眼睛。
在沈烟轻未醒的这三天里,王烨只会在晚饭时来看看,向医生了解情况,甚至连话也不跟沈雨浓说一句,顶多亲亲江漓,就一声不吭地离开。
江漓只担心地看着他眼神越来越阴冷,只隐隐地感觉出有人要倒霉了。
沈烟轻醒了之后,因为年轻的关系,康复得很快,于是王烨就像也从重病中复原了,跟他插科打诨,直到遭到医生的严厉警告,乃至限制他的探视时间。
一切又像恢复了原样。只除了沈雨浓的离去。
沈烟轻有时会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那空荡荡的天,似乎在盼望着有一架飞机能在那上面滑下一道痕迹。
王烨被限制探视之后,只能靠江漓来回照顾他。可是他们俩那性格原本就很难凑到一块儿,加上沈烟轻心事重重地郁闷着,更不怎么跟江漓说话了。所以江漓也只是每天给他煲个汤,做一点饭菜送过去。
大概是表现得太贤惠了,竟然有天被护士长询问有女朋友了么?然后又把她的侄女扯出来夸了一通,言下之意十分明显。害沈烟轻在旁边笑得死去活来,连伤口都差点开裂。
结果第二天王烨就跟他一同出现了,并且在来探听回信的护士长面前抱着他,含情脉脉地说:“瞧瞧,都累瘦了。今天回家我做饭吧,好好给你补补。”
江漓只能无声又抱歉地看着护士长脸色煞白地离开。
回到家,他趁着王烨心情好,把一直憋在心里的担心问了出来。王烨像是愣了愣,才苦笑着把他拉进怀里,轻声说:“以后有问题就直接问我,不要老是放在心里。我说过很多次了,你有事又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他听话地点点头,笑了笑说:“好。”
王烨却像是看出了他在半敷衍地回答,也不再多说,把这些天的事报告了。
其实他还真没空全力去找出那几个动手的,这些天他忙的就是在公司和司法单位之间跑。沈烟轻这一次动得太深,甚至已经造成记者流血事件的话题,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从他碰的部分牵扯出的关节是一个接一个,一大批人被拖下了水,现在公安机关是立了专案侦察,一心要挖出他们这个特大走私集团,这件事绝不可能善了。
第二天,连沈烟轻也忍不住问他:“你们公司那边怎么样了?”
王烨答得有些无奈:“还能怎么样?有关部门正在查呢。公安局,海关,我都已经被请去喝过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