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地说:
“爸,你说得对。男人和男人之间是不会有幸福的。”
王烨怔怔地看着门关上,半天也回不了神。
吃饭看戏两不误的沈烟轻正看得兴致盎然,大叹一口气,很从容地问:“干吗不拦着他?”
“他那个样子怎么拦得住?”
“追过去也行啊。”
王烨望着那一桌的菜,摇了摇头,过了很久才喃喃:“……没用的。我只是在想他说的那些话。原来,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是这么可恶。”
沈烟轻微微抬眼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其实,在你心里,我也是个这么可恶吧?”
他回过头。
“王烨,你们都犯了个很大的错。”
他还是不说话。
“你纵容了我,他则纵容了你。被人爱着纵容的感觉是如此美妙,我们都舍不得放弃。所以总是一错再错。”他抬起头,黝黑的眼睛里镌刻着的仿佛是永恒的歉疚,“我在你面前总是很骄傲,而你在他面前也一样。其实我们并没有可以骄傲的地方,只不过因为受到仰视而自以为高高在上罢了。只是,你不是我。你要寻找的,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而幸福,明明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是它就像根橡皮筋,包容得太多,就会被越撑越大直到崩断。”
王烨无力地坐下,有些失神:“我从开始,并没有打算跟他认真的……”
“呵,我知道。你就是想找个伴嘛。”
“可是后来,慢慢地,他在我心里开始变得不一样了。特别是……这段时间以来……或许是我太习惯他的包容了,所以不知道,其实橡皮筋早就断了。”
“去补救吧。”
“我塞给他的痛苦这么多,与其补救回一段满是伤痕的感情,还不如就这么放他走吧。”
“不后悔?”
“……不知道。我现在很混乱。”
“懦夫!连试都不敢试!就当是让自己心里好过也好啊。”
“试也白试。他那样子大概根本不想再见我了……跟我在一块儿,他就没过舒心日子。”他丧气地用手撑住头。
“那随便你了。”沈烟轻“哼”了声,没兴趣插手人家的感情生活。“既然这样,干嘛还临走送人家一盆花?”
“那个本来是想让他高兴的。不过,看来我又弄错什么了。”
“连个花苞都没有的花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所以说我脑子混乱得都傻了吧?”他还对他笑一下,苦笑,“别人说那是他的生日花,我就信以为真了。看他那样子,说不定是骗人的。”
“生日花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都是些不知谁编的玩意儿。每年365天,每天都对应着一种花,在那天出生的人所对应的花就是生日花。他的生日是三月十三,所以是野生三色堇。我是觉得他那么懂花的人,肯定知道这个,所以才拿出来想说……”
沈烟轻以一种奇怪的表情半笑着睨他:“想借花传情浪漫一把的是吧?”
王烨懒懒地瞥他,再禁不住苦笑起来:“浪不浪漫我不知道,就是现在知道有话要亲口说出来,要借东西表达那就太容易出问题了——等会儿,他是怎么知道我跟你……我们那个关系的?说什么我为心爱的人做了一桌菜……”
“呵,”沈烟轻吃饱了,擦擦嘴,站起来,“那不就是给心爱的人吗?你害什么臊啊?”白他一眼,走到沙发上坐着。
王烨看着他,不语。
“你家阿漓聪明得很,那天套我的话呢,我一时不察给他套出来了。怨我吧,最近时运衰,近谁谁跟着倒霉。”
“他本来就不笨,平时装懵懂让着我而已。”他吁出一口气,可是胸口还是闷,拿起还没碰过的碗,努力想打起精神来。
“王烨。”
“嗯?”
“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口气?”
“怎么?”
“现在想起以前心里特后悔吧?是不是现在想起他心里就是又酸又甜的?”
“你有资格说我吗?你的又酸又甜就没停过吧?”
“哼,你比得了我?沈雨浓还没那个胆子敢这样当面甩下我就走!”
“你就跩吧。反正你们在一起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沈烟轻给戳到痛处,气得蹦起来都想指着他骂脏话了,可他说的就是实情,失意汹涌袭来,颓然又倒在沙发上。
“王烨,”他嘀嘀咕咕地,“你说咱俩怎么都这么背啊?我自己没好事就算了,还跑来你这把你的好事也搅没了。我来的时候背后肯定拖着个长扫帚呢,你不该让我进来的。”
“行了,别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说了是我自己的问题,跟你没关系,就是我的报应。再说我什么时候没跟你站一条线上?别说这个,就是你说要捣毁挪威皇室,我也二话不说立刻背上炸药包去给你当人弹把那祸害炸了。咱俩谁跟谁?说些废话你心里能好过点是吧?想得美!我就不骂你,内疚死你!”
沈烟轻背对着他靠在沙发上笑,遥遥地对他比出一个大拇指。
他默默地吃饭,沈烟轻也出神地不知在想什么。吃完了,把几乎没怎么动的菜都收拾好,碗都洗了。一切都按部就班井井有条,可是四肢都奇怪的没什么力气,举手投足好像有东西把身体里能感知的感觉统统都抽走了。但又沉甸甸的,仿佛整个人都要麻木了。比起沈烟轻再次拒绝他时那种愤懑,今天失去的似乎是自己的一半活气。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响了。
他接起来:“喂?”
“我找那只王!”
“什么王……”某个记忆一下敲醒了昏沉的脑子,王烨的眉惊讶地一抬,“啊,你是……阿漓的姐姐吧?”
万万没想到江漓的姐姐会打电话过来,沈烟轻都跳起来回了身。
“阿漓怎么了?”王烨紧张起来,他姐姐不会没事打电话过来,而且指定找他,那肯定是已经见到江漓了。
姐姐的口气很冷:“你!给我出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是不是阿漓怎么了?好好,我马上就来!”
把地址记好,他跳起来冲进房里拿了钥匙就往外赶。
沈烟轻好笑地翘着脚:“不说要放人家走吗?说的时候多潇洒。”
王烨百忙之中瞪他一眼:“闭嘴!”
看他已经在穿鞋了,沈烟轻想了想也跳起来:“等等,我也去。”
“你去干吗?”
“怕你脑子不清楚,跟人谈判吃亏了呗。呵呵,放心,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车开近了地头,他们慢慢找着,先是看到了路边一个只有半截露在地面上,旁边用很小的标牌写着“火舞之间”的咖啡屋,然后才在它斜对面看到那间玻璃房的花店,上面竖着“嫣花之地”四个大字。店门已经关了,里面漆黑一片,一个女孩子站在店前路灯下,盘着手作等人状。
王烨把车停在路边,两人下了车。
女孩看他们走近,都打量了一遍,冷冷地问:“谁是?”
王烨接过话:“我。”
“很好!”姐姐二话不说,直接上去给他一巴掌,狠狠地骂着,“王八蛋!阿漓真是瞎了眼,竟然会喜欢上你这种人!你不喜欢他就算了,干嘛还送他那种花?你是不是真的想他死?!太没良心了!枉他平时对你这么好,在我面前从来不说你一句坏话,把你由头夸到尾!你答应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你知道他有多高兴吗?既然不喜欢他干嘛还答应他?!他哪点对你不起?你要这样整他!玩弄别人感情很好玩吗?妈的!你这种人不骂老娘咽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