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则眼皮都不抬:“随便你。如果妨碍到我们的生意我就打一一零。”
楼少瞳终于恨恨地走了。
姐姐目送着他远去,咬着油条还在赞叹个不停:“七月十四都过好久了,离清明又还远,怎么还有牛鬼蛇神跑出来?噫,去烧柱香插起来,去去晦气!”
说到做到,立即去找了香,抽了三支点好,插到门前。
江漓头也不抬在清账本。她晃啊晃地靠在柜台上,喝豆浆,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他是怎么找来的?广州这么大,这样都给他找到,看来他下过功夫的嘛。”
楼少瞳从没到她的花店过。“啊,不是,问题是他又回来找你干嘛?想复合啊?呐呐呐,阿漓我可跟你说啊……”
“姐姐,你别再提他了,我头疼。”江漓低着头嘟囔。
“真的啊?哦,好好好,我不说了。”末尾,又小声地嘀咕,“怕你一心软就跟回他了嘛。那种人,信他不如去信……”
江漓抬头看她。
她立即闭嘴,举起豆浆对他摇了摇,咧嘴微笑,转身出门。
等到江漓把账本都理清了,她又回来了,报纸代替了豆浆。
江漓出来,她正好进去填补空位,舒舒服服地往椅子上一靠,读报时间。“那什么王什么时候回来?”
“哈?”江漓擦着花瓶,好半天才回神,“你说什么?”
她撑起半身,趴在柜台上,一字一句:“我问你,那什么王什么时候回广州?”
“哦,不知道。”江漓回过头忙着手里的花瓶,“他说回家过年呢,至少也得过了年才回来吧?”
“你没跟他说今年过年你一个人?”
“没有。”说了也没用吧?看他那么雀跃地上了车,没个三两星期怎么舍得回来?
“那你跟我们回老家好了。”
他笑笑:“不用了,那么多的亲戚,我又不认识。”
“去见过不就认识了?”见他不答话,又说:“你一个人过怎么行?”
江漓失笑:“我年年都一个人啊,又不只今年。”
“你往年都有人陪你嘛,又不是真的一个人。算了,我也不回去了,年年都这么跑,还要见这么多亲戚,累死人。我们两个过好了。”
“别开玩笑了,表姨表姨丈不会答应的,难得过年,谁不是一家团团团圆的?”
“那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也不安心啊。好歹是过年……”
“没什么不安心的啦。不就是那一天吗?睡一觉就到新年了,你们记得早点回来给我红包啊。”
“……阿漓。”
“干嘛?”
“你其实,还在想着楼少瞳对不对?”
“……”
“哎呀,小心,我的花瓶!来来,放好,先放好。”跳过去把花瓶从他手里接过来,小心放回架子。
江漓看着她啼笑皆非:“没这么夸张啦!”
“什么没这么夸张!电视里谁不是一听到个什么震撼的话,手里的花瓶啊碗啊碟啊杯啊全都不要钱地往地上落?开玩笑,我这花瓶进价也要一百呢!”
“我还没到这地步吧?”再说你这花瓶卖也卖六百八啊。
“难说。”瞥他一眼,“看你自从他来了之后整个人都不对劲。”
“会有点影响当然是难免的啊,我又不是机器人,什么感觉都没有。”
“所以啊,你有感觉的这段时间就离我的易碎物远点。”
“还不是你提?”
“我提是因为如果不提的话你就要把我花瓶这块的花都擦没了!我以后还怎么卖?左右都是死,不如早点挽救。”说着一扯他,“给我过来。”
拉他坐到门口,指着店外摆的花筒架:“你就给我看着花好了。就算发呆,人家看你这么专注地望,也不敢随便乱动。什么时候回神了,什么时候再来擦花瓶。”
就这样,江漓在门口坐了一天。
***
离除夕还有三天,因为怕年近人多,表姨一家早早就走了。
江漓每天还是按时开店,进货。节前的东西都可以明目张胆地涨价,有他看着店,姐姐回来肯定眉开眼笑。
一个人,就算忙碌,也是寂寞的。
冬天难得有阳光,厚厚的灰尘被云压着,整个城市都是灰蒙蒙的。这种时候,灰尘引发的各种过敏、呼吸道疾病就尤其的多。很多人鼻炎发作,流涕不止,也有人咽喉不适,咳嗽不止。而江漓,是后者。
他的咳嗽严重到必须整日戴着口罩和随身携带喉炎喷剂。
因为近年关,来买花的人有增无减,虽然他身体不适,但尽量少说话,也无大凝。
天黑得早,他又不舒服,关店的时间也提早了。在店门前抚着胸口又咳了很久,长时间的咳嗽容易引起头痛和肺部疼痛,天天这么咳下去谁也受不了。照这个情形,他即使很想帮姐姐大赚一笔估计也撑不到除夕了。
一步步慢慢地往王烨家走。王烨不在家,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天天去。
姐姐曾问过他,怎么不干脆跟王烨住在一起?他其实心里也想啊,可是王烨似乎根本没让他住过来的意思,虽然他常常在那边过夜,但还是有区别的。两人似乎达成了默契,要做点什么的时候才会在一起过夜,他也半暗示地问过王烨的意思,王烨只是说,房子小,两个人住太挤。
只需要一间卧房,又都是男人的用具,可以放在一起,他又没什么其它东西,会很挤吗?
他没问。当你知道一个人心里有另外一个人的时候,觉得他一直在为那个人预留位置的时候,哪怕是最卑微的迁就,也是多余的。
但只要王烨不在,这个空间就能完全属于他了。他可以随便地在王烨的床上打滚,可以帮他把胡乱塞了一衣柜的衣服迭好分好,可以慢慢地打扫这个小套房的每一个角落,可以得意地在盥洗台上摆自己的牙刷和毛巾……可以把这里想象成他们两人的家。
王烨问他到底喜欢他什么?其实他也问过自己。
似乎,没有答案。
爱上一个人,有时候不过一秒钟那么简单。他会爱上王烨,是因为一开始王烨就没有让他失望。没有让他在台上数天的等待和期待,变成空白。之后他每一次的靠近,王烨都没有把他推开。是王烨默许了他越靠越近。至少,他知道王烨是不讨厌他的。
细细数下来,王烨即使不爱他,也没有让他失望过。
于是,这样的期待,成为江漓留在他身边最大的理由。
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只有我,一直在你身旁一个手臂的距离。
就像他今天早晨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给他打了电话,原本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谁知只是在进行到他家里人都还好吗的问候时,那边就已经说“我很快就回去”。听得他心里一跳,不由自主又小心翼冀地多问了一句,那除夕回来陪他可以吗?嗓子都是抖的,虽然很痒,但一直忍着不敢咳,生怕被他听到讨厌了。
“除夕?我……”那边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了好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了,移开话筒,捂着嘴赶紧咳了两声,又急忙贴回去,那边还在沉默。他着急了,连忙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王烨却才像走了神,缓过劲来地答:“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他死忍着几乎抑制不住的要咳嗽的冲动急速地说,脸憋得通红。
“不,我很好,我真的很好。”
“真的么……”他又移开话筒捂着嘴低声咳了两下,缓过气来,才接着说,“……真的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