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直以来,哪怕以后也会是这样,我相信,不仅伤痛,还有快乐、泪水,我们都会一起分享,一起品尝。
直到模模糊糊睡去,我都没有问起今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以及,王烨为什么会回来?
可是,只要怀里还能抱着温温软软的他,其他的都可以先放一边。
皮肉的疼痛可以治好,可心里的痛呢?谁来帮我吹吹?
***
第二天,老妈终于接到消息急匆匆地赶回来了。她显然刚下飞机,一身的风尘仆仆,拖着不管去哪里都随身携带的大旅行箱。结果,只第一眼,除了跟玲姨一样惊叫之外,她还立刻把我们带去医院做全面的详细的检查。其实她这么紧张主要是怕小雨落下个脑震荡什么的后遗症啦,我嘛,当然只是顺带的。
还好,就像我那个看起来打架经验丰富的老爸诊断的一样,只是外伤,还好还好!
刚把我们送回家,老妈又一阵风似地卷出去。据说要跟老爸一起上学校讨论学校安全管理方面的漏洞和失误。
我今天还是全身都痛,正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又有人敲门,玲姨买菜去了。小雨又睡了,我只得懒洋洋地去开门——竟是王烨!
我挡在门口,警告加命令:“不要再找我弟麻烦!否则下次我一刀给你个痛快!”
他一样扭曲的脸扯了扯嘴角,
“哼哼”笑了两声:“先别说得这么牛!谁让你弟那么招摇?看他不顺的人多了去了。不是我罩他,他早完了!妈的,现在还要被你揍!有本事你去跟那些人动刀!操!……不过,沈烟轻,想不到你也挺能干架的啊!平时真是小看了你!”
“你罩他?说的什么笑话?!”很不屑地从齿缝中蹦出一声,“把他剥光算是罩他?你白痴还是当我是傻子?”
“这话说起来长了。你就什么都没问他?”他摇头晃脑的样子我看了就不舒服。
“哼!”懒得再跟他说什么废话,撇撇嘴,“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他胆子倒真大,还敢找上门来,不怕碰到我爸妈直接拖到派出所去?
“切!我全身被你们揍得痛死,来看看你们是不是也一样。心理平衡一下嘛。”他皮皮地靠在门框,吊儿郎当的样子真让我有摔门的欲望。“怎么样,不想听听你宝贝弟弟变成小光猪的经过?”
我很想像他一样拽拽地答一句“不想!”,可是好奇心渐渐被他撩起来,装作考虑了很久,久到他都一脸不耐烦了,才很勉强地闪开身子让他进门。
他一进门就发出那种夸张且奇怪的声音让我马上后悔了!真想拽着他胳膊再把他丢出去。
“哗——啧啧啧——你家够有钱的!”他忒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还死劲往下蹭了蹭,我尽量当没看见,咬着牙去给他倒了杯白开水。轻声轻气地放在玻璃几上——这可是我家,东西坏了损失的是我们,这点道理我还是想得到的。
“难怪这么多人盯上他,嘿嘿,”他拿起个杯子都要看半天,“连杯子都这么漂亮,剥了他100算是少了的吧?”
“什么100?”我冷冷地问,没把气白花在他那些无聊举动上。
“钱啊!100块人民币啊,你以为是100根头发啊?”他像听到个好笑的笑话似的瞧着我乐,根本没注意到我眼中的厌恶。
“他身上根本没这么多钱!你唬谁?”我妈是给我们不少零花钱,可是都放在我爸那儿,每天五毛钱还是早餐钱。他说过以后花钱的机会多的是,现在得先学会花。
“他身上就是有这么多钱!”他跟我杠上了,一直脖子,“全都剥光了,怎么会没有?嘁!”
“你——”那个“剥”啊“剥”的一直在他嘴巴里窜进窜出,一口气没咽下去,我一把冲过去揪起他的领口,“你还是不是人?拿了他东西也就算了,连衣服鞋子都抢!他这么小,出了事你负得起责任吗?!”一想到那个晕黄的阳光里蹩出来的人影,我的火又上来了,心像被锐利的东西戳了又戳,疼得难受!
“哎,我可不是怕了你啊。虽然你打架还真有点狠劲,不过要真打起来,你还未必是我的对手。不过我今天来,还没打算再打上一架。我是来跟你商量事情的。”他的脖子连带身子被我扯得半起来,竟还一脸不慌不忙,我的拳头举在半空,半晌才慢慢放下。
用力一摔,他倒进沙发里,还死皮白赖地笑:“衣服是我剥的,东西是我拿的,但都不是我自己想要的。我不干,其他人来,他一身的伤还少得了?而且不就是怕他真出事,我才回去的吗?结果怎样?好心没好报!切!”
“其他人?”我仍很怀疑地瞪着他。说起来他还是受命于人?
“呵呵,你不知道吧?旁边初中里的几个人盯他很久了,他太惹眼。不整他整谁?”又是这句!从小到大,“太惹眼”就像他的标志,怎么揭都揭不掉。如同他生来的罪过!我的心慢慢沉下去,满腹的滋味酸酸涩涩,说不清楚。
“一开始,我也不算认得他们,顶多见过几次,我还想好好上学呢,跟他们不一样。后来他们找到我,说我们有门卫,进不了我们学校,让我把沈雨浓拐出来,有好处大家分。我没答应。因为看他是你弟,你又宝贝得要死,我想还是别惹麻烦。结果你天天跟他一起上下学,偏偏有天给他落了单,就给那些人扯走了。我紧跟过去的时候,他就已经给人搜身了。不过说起来好好笑,他们费了半天劲,才找到8分钱,气得要死,当场就要撕他的书!他急得跳起来,说我的橡皮铅笔都是从美国带回来的,都给你们!那些人才算是放了他。不过要他三五不时地进点贡。我看他也挺倔的,马上就要开顶,就过去帮他打圆场,说以后不如我负责,拿了东西再转交各位大爷,他哥是我们班同学,这事我包了。否则事情闹开了,对大家都没好处。嘿嘿,你是不是平时管他管得特凶?他根本不敢让你知道这事,让我千万不能告诉你。”他话太多,说完一口气把一杯水都喝了,又皮皮地递过来,“哎,你家有可乐吧?那东西太贵,我就喝过几次。你们家这么有钱,肯定有,给我来一杯吧。”
“有也不给你喝!”他说到那里我已经听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拿敌敌畏给他。
“切!真小气。那算了,我可走了。”他作势站起来,慢慢地伸个懒腰,看我还没反应,又嬉皮笑脸地,“就一杯。我保证,什么都说,好不好?沈烟轻……”
我头回见他这种霸王也会求人,有些惊讶,而且向来吃软不吃硬,冷着脸去冰箱拿了一罐丢给他。他像拣到什么宝贝似的,惊喜莫名地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开了,在开口舔了舔,大大喝了一口,便心满意足得跟什么一样。
可乐在当时虽然还不是十分普遍,但毕竟已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一罐易拉罐就把他乐成这样,我就猜到他家家境不会太好。
他几百年没喝过这东西似的,一副享受得不行了的样子,害我都觉得那东西给他喝得好象真的很好喝,他才咂咂嘴,想起我来了似的,嘿嘿地对我笑了两声。
这个样子的他,没有霸气,也少了些凶横,就像我身边最普通的同学,也有着青涩未脱的稚气。我对他的观感一下有了些改变——他变得没有这么可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