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啊!我总是笑得极其得意,仿佛这一年是白拿的,本不存在我的生命里,是上天多补给我的。
别人三年学的东西,我们用了四年。时间悠长,学业轻松,我毫不客气的,玩了四年。
从跨进了初中的门槛起就自觉比一个月前都长大了一轮。这个世界在我们眼中开阔了很多很多。
打任天堂,跟同学交换游戏卡;跟着女生一起起哄买小虎队的磁带;偷偷摸摸结党组队去黑漆漆的录象厅里看香港录像。到了后来,是王烨贼兮兮地拿来我家的一盒录象带。
他现在对我家熟得不得了。一进门,就左右观察了一圈:“就你一个人?”
“小雨课后有作文班。玲姨买菜去了。”
“才二年级就上作文班?早了点吧?上次不是说在课外数奥班?”
“多加的。一三五作文,二四六数奥。”
“哗,他们老师跟他有仇啊?成心整死他嘛!”
“去!别瞎说,别人想去还去不了呢。都是优等生才行。”
“哦,对哦,你以前也是作文班的,我都忘了。嘿嘿。”他抓抓头发,一脸傻笑。
“随便啦,都是没什么意思的东西。你要不要一起玩?”我拿起手柄继续我的超级玛丽,他赶紧过来搭上我的肩。
“别玩那个了。嘿嘿,瞧我带了什么来?”
我塌肩滑掉他的手臂,他整天脏兮兮的我受不了:“不就是录像?这次又是什么鬼片?”
“去!现在谁还看鬼片啊?”他颇受冤枉地鬼叫起来,仿佛塞给我鬼片看的两天前应该追溯到上个世纪。“这可是我硬从人家那抢过来的,好东西啊!”
“嘁!你哪次不是硬从人家那抢的?给我看看!”我一伸手从他手里抽过来,还是空白录象带盒子,显然是转录的。“这是什么?”
“看看不就知道了。”他很神秘地又笑,我给他个白眼,把游戏机关了,换上录象机。
“哎哎,你要不要可乐?”他每次来我家都跟土匪似的,什么都不要,就要可乐。玲姨看家里可乐消耗快,还以为我们爱喝,补充得可及时了。结果全喂了他。小雨都叫他“可乐王”。
“待会儿,待会儿。”难得可乐王今天竟然不要可乐!我惊叹外面是否已经下起了红雨。
只好跟着他一起聚精会神。
屏幕上一阵雪花点之后,出现一个房间,有个男人,打扮得跟个暴发户似的,躺在一张大得夸张的双人床上,还穿西装打领带。随后便进来了一个女人,用我当时的审美观就已经被划入庸脂俗粉那一道。女人媚笑地看着男人,两人开始交谈,边说女的边往那男的身上挨去,几句话不到,男人开始脱她衣服……
太详细的情节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唯一有的印象也就是立刻明白了这是台湾拍的可以定义为“三级片”的东西,当时我们叫做黄色录象。恐怕还是传说中的那种级别。后来回想起来还被我总结为恐怕得是八十年代中期的片子,废话多,镜头不具体,表演不够专业挑逗,总之一句就是感官刺激性不足。不一会那两个人就光溜溜地滚在一起,男人趴在女人身上抽筋似地乱摇,女人痛苦又快乐状地乱叫。别说我日后阅历丰富时不会将这种货色看在眼里,就是当时,我也不过是个未开蒙的懵懂时期,这种东西看得我十分无聊!深觉远没有听说的那么刺激。
我瞄了一眼旁边的王烨,顺手抽了张纸巾递给他。“哎、哎。”
“啊?”他一脸痴呆,看向我时眼睛的焦距都不准。
我不耐烦地指指他的嘴:“擦擦,擦擦,口水都流出来了,别弄脏我家地板。”
“哦哦。”他真的接过去在嘴边胡抹一通,我一旁看着,“扑哧”一声笑出来,立刻像是被触了笑筋似的趴在沙发边上狂笑,看这傻家伙比看那种录像有趣多了,笑死我了!
他疑惑地看着我发疯,半天才想起来摸摸自个儿嘴边,脸立即通红一片,恼羞成怒地扑上来掐我。“敢骗小爷!看我不收拾你!”
他全身压上来,手伸到我腰间、腋下乱挠,害得我在他身下一阵躲:“哈哈,哈哈,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
我们闹成一团,以至没听到钥匙开锁的声音。
沈雨浓推开门时,看到就是这样的情景。因为太过突然,王烨和我都被吓了一跳,他一只手没撑住,整个人猛地趴落我身上,脑袋还敲到我的嘴,疼得我大叫了一声。
“哥——”
他一脸惊诧,看看我又看看王烨,嘴唇抖动,竟好像不知要说什么。
我倒是先想起要关电视,赶紧把王烨推开,揉着嘴角抄过遥控器把里面的浪声浪叫闭掉。才有点不自然地跟他招呼:“回来了?”
王烨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啐我一口:“小雨而已嘛。紧张什么?我还以为是你爸来了呢。”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他慢慢地走过来,像是在打听什么骇人听闻的事。
我扯起嘴角笑笑:“没什么,我逗王烨玩呢。”
王烨一把拦住他,“嘿嘿”淫笑:“小雨啊,想不想跟哥哥们长点见识啊?”
我立即拍掉他的脏手:“去!胡说什么?好的不教教他这个!他才多大点?”
还不等王烨回答,沈雨浓马上委屈地反驳:“哥,我不小了!”
我安抚地揉揉他的头,去把录像带拿出来塞回王烨怀里。“我爸今晚也许会过来吃饭,你赶紧拿了这东西走。”
“呵呵,那下次我再拿更刺激的过来。”
还想下次?我瞥他一眼:“下次再说吧。快走快走!”
把他推到门口,他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叫:“哎哎,可乐,可乐,我的可乐!”
“小雨去拿罐可乐把这王八撵走。”
沈雨浓“哦”了一声,放下书包去冰箱拿可乐。王烨则开始瞪我。每次他要来我家喝可乐都被我把“霸王”反过来叫。他的抗议行动还未来得及展开就乖乖就义在了可乐面前。
送走了那色情王,我面对沈雨浓直勾勾盯着我的绿眼珠子还是有些不自在。只好开口跟他解释:“嗨,霸王无聊,拿了盒黄带过来我们家看。你也知道他家没录象机。”
“那也不用在沙发上挤成一团儿看啊。”他不满地撇撇嘴,原来不是对录像带不满意,而是我们的观看方式。
“嘁!跟他闹着玩呢,谁要跟他挤啦?那一身臭烘烘的。”我给他一个“你真无聊”的眼色,重新坐到电视机前准备继续超级玛丽。
这小孩的心灵从小被我蹂躏惯了,竟对我这个不屑的样子非常满意。一张小脸马上乐呵呵地笑着,紧挨着我坐过来。“哥,我今天的作文得了‘优’!我念给你听好不好?”
“别烦我,忙着呢。”我抄起手柄投入战斗。
他在旁边不依不饶的:“听嘛!我写的是你啊。”
“哎、哎,别摇我别摇我——念吧念吧,我听着呢。”
“哦。”他十分快乐地从书包里翻出那本我妈买给他的精装作文本,开始大声朗读:“题目叫做:我最喜欢的人。我最喜欢的人是我的哥哥。他的名字叫沈烟轻,比我大4岁,今年上初一了。”将我的生平简单地介绍了一遍之后,开始述说我当年怎么带他的种种伟大的可歌可泣的事迹,听得我自己都觉得,真了不起啊!
大概讲了两三百字,最后一句再点题:“所以,我最喜欢的人就是我的哥哥。我永远永远都很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