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大学同学来访,吴建南匆匆走出房,心想会是谁呢?也没有事先打电话连络,这种不速之客莫非不怀好意?
来到客厅,吴建南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多年后看到这张脸,简直是恶梦!
“老同学,我是苏静同,还认得我吧?”苏静同笑了笑,神情从容。
吴香伶才端上茶,听到这话不禁暗自惊呼,她居然让父亲的情敌进了门,这下完蛋了,事情不知又要变得多复杂?
“你!你来做什么?”吴建南胸口起伏,脑中不断运转,难道对方是来兴师问罪,控诉他夺人所爱?他对这场面想象过很多次,因为当初苏静同一直没动静,反而让他戒慎恐惧了许多年,这种折磨才叫真正的折磨呀!
“玉贞过世,我来上炷香都不行吗?”苏静同望着墙上的遗照,照片选得挺好,玉贞在他心中就是这模样,恬静而祥和,可惜她老公完全是另一种个性。
吴建南冷哼一声。“少来这套,我不会让你上香的,还有你孙子想跟我孙女交往,更是作梦!”
既然话题扯到自己身上,苏其伟站起身,先行了个九十度鞠躬。“吴爷爷您好,我再次自我介绍,我叫苏其伟,我是真心喜欢柔柔,请您答应我们交往,不管要我怎么做我都愿意,请您相信我的诚意。”
“你骑着那台重型机车,把我孙女载来载去,哪天出了事你能负责吗?”吴建南看都不看这小子,仍盯着死对头苏静同,那才是他此生最大的敌人,永远杀不死的心魔。
“我知道我应该保护她,我骑车都保持在时速三十以下,如果吴爷爷您不放心,我以后不再骑车,我可以跟柔柔一起搭公车。”苏其伟立刻妥协,为了思柔,他什么都会做。
不管这小子说什么,吴建南的决心不变。“柔柔现在要升高三了,不适合谈恋爱,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允许你们交往。”
“我可以帮柔柔补习,尤其是数学,我成绩很好的,吴爷爷,拜托您!”苏其伟再次鞠躬请求。
“就算你样样都好,可惜你还是你爷爷的孙子,我不会答应。”吴建南说得再明白不过,他死也不妥协。
苏静同这下可火大了,这个死老猴是在说什么混帐话?
“吴建南!”他用力拍桌,呛道:“从前你抢了玉贞,我不怪你,我只希望你对她好,否则我存心要闹的话,你们也未必结得了婚!结果你现在恩将仇报,不准我孙子跟你孙女在一起,你脑袋里是哪根筋有问题?我都没反对了,你有什么资格反对?”
“这是我家,我用不着听你训话,你们立刻给我滚,不然我就报警!”怒气是会加倍感染的,吴建南气得脸红脖子粗,血压直线上升。
“吴爷爷,对不起,我不懂你们上一代的恩怨,但是我求求您,不要拆散我跟柔柔,我们真的不能没有彼此。”苏其伟再三请求,他可以低声下气、可以抛开尊严,只求让爱继续。
房里的吴思柔站在门边,清楚听到全部对话,一字一句钻进她耳里、透进她心里,她咬着下唇却哭不出来,苏其伟把骄傲都吞下了,把自尊都甩开了,她多想就冲出去跟他私奔,但是不行,她不能看他自毁前程,不能让他离开家人,这简直是剥夺他的一切。
吴建南仍然不为所动。“叫你们滚就滚!听不懂人话吗?”
苏静同站起身,拍拍孙子的肩膀。“其伟,我们走,这老头没药医了,耽误自己女儿的姻缘不说,连孙女的幸福也要破坏。”
“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次看看!”吴建南这才领悟,苏静同多年来都在打探他的消息,否则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这家伙跟玉贞私下有连络?不,他绝不允许!
临走前,苏其伟仍不死心,又请求了一次。“吴爷爷,请您再考虑一下,我会证明给您看,我跟柔柔在一起是对的。”
“对什么对?大错特错!”吴建南把桌上的礼盒踢到地上,苹果一颗接一颗滚出来。“香伶,把那盒垃圾拿去丢掉!”
苏静同摇摇头,拉起孙子往外走,这个家有谁待得住?玉贞辛苦感化这些年,可惜蠢蛋仍是蠢蛋!
吴香伶捡起地上苹果,皱眉说:“爸,你又何必这样?他们也是一番诚意,你就给彼此一个机会,化干戈为玉帛不是很好?”
“闭嘴!通通给我闭嘴!”吴建南呼吸越来越急迫,肩膀僵硬得无法转动,然后眼前一阵昏黑,仿佛听到女儿在叫他,但是他什么都无法回答了……
当天晚上,吴建南住院了,由于高血压引发心肌梗塞,急救后虽无生命危险,但必须住院观察和调养,让血压降低到危险值以下,否则出院后很容易复发。
听完医生的说明,吴香伶和吴思柔默默离开病房,床上那个老人已经昏睡,身上插着许多管子,脸色灰暗,白发苍苍,简直像……了无生机。
一直到搭计程车回家后,吴香伶才开口打破沉默:“柔柔,你别再跟苏其伟见面了好吗?我知道这种要求没有道理,其实他是个好男孩,跟你很相配,可是……”
“我知道我该怎么做,姑姑你放心。”吴思柔已有决心,有些事情由她自己开始,也该由她自己结束。
“对不起。”吴香伶想起自己年轻时不顺遂的爱情,而今她却要阻挠侄女的初恋,就为了上一代那早该随风而逝的纠纷,她何等残忍!
“姑你别这么说,我其实也累了,可能是我不够坚定、不够成熟吧。”吴思柔不愿让姑姑难受,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还有,我决定要出国,可以吗?”
“出国?”吴香伶愣住了。
“嗯,美国的奖学金还在等着我,我想出去走走,看看不一样的世界。”
“你真的要这么做?”吴香伶之前曾为侄女做过评估,他们家是有能力送她出国,加上奖学金补助,并不算困难。但那时父亲舍不得让思柔远走他乡,而今却是迫不及待要推她离开。
“我没有别的选择。”为了大家好,她自己好不好也无所谓了。
“柔柔,对不起、对不起……”吴香伶仿佛看到多年前的自己,她也曾被父亲逼迫放弃最爱的人,就为了一个不成理由的理由,那时她哭得多么伤悲多么绝望,那些心痛的感觉原来不曾远离,而今她为侄女也为自己落泪。
“姑你怎么哭了?”吴思柔拿面纸给姑姑,摸摸她的头发说:“不要这样,我爱你和爷爷,我也爱其伟,所以我要你们都好好的,这样我才能放心的离开。”
“你也要好好的,答应我!”吴香伶抱住侄女,哭得像个小女孩。
“我不会让你们担心,我会好好的。”吴思柔轻轻答应,她没问题,她很OK的,只是丢了一颗心,拖着一行李的回忆,还是可以活下去,她爱过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事情已有了结论,吴香伶迅速安排一切,签证报名缴费订机票,都要在最短时间内完成,由于她在银行担任主管的背景,加上侄女早已得到入学许可,事情办得相当顺利。但她丝毫不觉高兴,她是在一对小情侣之间划下银河啊,牛郎织女一年还能见一面,但是他们呢?
吴建南住院半个月了,吴思柔和吴香伶每天都去探望,他老人家心情很差,谁也不想多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