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鬼才关心你!」封亦麒马上啐骂,但气势有点弱。
席君逸则没有任何表示的笔直注视着他,等待他的答覆。
见状,血魄耸耸肩,不理会被牵动的伤口传来的疼痛,轻轻侧头,指指天空。
「不考虑,因为我想跟他比,看是他的注定厉害,还是我这血红鬼子的毁灭厉害。」
当一切已经无药可救的时候,就毁灭后重新来过吧!
以一人之力搏天,他很想看自己到最后能做到什么地步。
「哪,再见了,罗煞、袭风,我就先祝你们一辈子都能活在谎言之中吧……」
动作轻缓的转身离开,咽下涌上喉咙的腥甜血液,努力挺直背脊,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异状。
这次封亦麒和席君逸都没有再开口。直到血魄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山间小路的彼端,席君逸才低声道:
「注意……到了吗?」
血魄所说的「再见」的意涵。
「啊,注意到了,那个浑蛋……」
那不是为了再次见面的道别,而是此生最后一次的诀别,因为血魄从来都不是个会道别的人……
目光静静的转到马匹上的人,席君逸瞥了眼完全不为所动的封亦麒。
「不救?」
「想都别想!」
「……」无所谓,就看柳煜扬开口后,他还能不能说得这么斩钉截铁。
自拜柳煜扬为师以来,封亦麒只违背过一次师父的要求,那是的抗拒造成师徒分别三年,此后,自从回到柳煜扬身边,他还没有拒绝过任何柳煜扬的要求,直到这天。
卓洛宇的伤势出乎他们能想像的程度,加以伤口感染又有中毒迹象,光靠柳煜扬一个人,即使医术再精湛,也绝对忙不过来。
虽然落霞山上也还有其他人,在江湖上闯过几年的人多少都略通医术,但是白彦海和韩七的医术只停留在可以处理「简单外伤」的地步,而程度勉强比他们两个好了那么一些些的席君逸则表示他也没把握处理这种伤势。
所以,柳煜扬只好再度把目光投向自从他着手替卓洛宇诊断后就闷不吭声的徒弟,却得到出人预料的激烈反应——
「不要,我绝对不帮忙救他!就算全江湖的人都因为没解药而死光了,我也不救他!」
难掩嫌恶的瞥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他没有离开房间只怕是还对韩七保有警戒心,所以勉强自己待着好保护师父。
「麒儿?」柳煜扬关心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
对柳煜扬来说,看到有需要救治的人而不出手,是件难以接受的事情,更何况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卓洛宇……现在想来,麒儿对卓洛宇的敌意从之前那次见面就可以看出来了……
「师父,我讨厌他,别管他了……」虽然讲得很坚定,但在听见柳煜扬困惑为难的低唤时,还是露出委屈不安的眼神,把姿态压低了。
他对这是上任何人都可以狂放嚣张——除了最重要的师父。
「为什么?」
招招手,把徒儿招回身旁,柳煜扬认真的看着他,也不容许他移开视线,「麒儿,血魄已经失控了,他扬言要用卓洛宇换回所有被他下毒的人的性命,在这样的情形下,告诉我,为什么你坚持不肯救他?」
他知道封亦麒心中对正道永远有个症结,所以愿意退出武林,但在事情攸关众人性命时,他无法沉默纵容。
「……我不能说……」咬着嘴唇,封亦麒明显迟疑又犹豫。
「连对师父也不能吗?」柳煜扬的声音更柔了,抢先在封亦麒想退开前先揽住他的腰,不让他逃开。
进退两难的局面的封亦麒没有选择余地的只能让柳煜扬看清眼底的愤怒与……心痛。
「他对血魄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我不能说……」他不喜欢血魄,但没人有权利伤害那个总是用笑容掩饰伤痛的「同伴」……
柳煜扬沉默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倒是韩七忍不住了。
「等等,为什么说是他伤害血魄?!明明就是血魄几乎杀光他所有在乎的人!」
想拦他却来不及阻止的白彦海马上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戒,生怕封亦麒忽然爆发。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种冰冷的杀气从封亦麒柔韧似豹的身躯散发出来,那张堪称绝艳的脸庞上流露出一抹讽刺冷笑,其中甚至带有罕见的恨意。
「凭他还有那栋宅子的人对血魄所做的,就算血魄不动手,我也会杀光他们!」
知道他跟席君逸都已经把刀口舔血与生生死死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的白彦海和柳煜扬都因为他如此鲜明的情绪起伏而大感震惊。
印象中的封亦麒和席君逸很少恨,不管经历多么残酷或悲哀的事情,都只当作一种「应该的事实」。
因为十大恶人就是这么教导他们十二年,就算柳煜扬跟白彦海都费尽苦心在尽量导正他们已经近乎偏差的观念,效果还是勉勉强强的差强人意。
所以,封亦麒会这么明显的表达出他的恨意,就让柳煜扬知道这事情不简单了。
盯着他的表情,一直沉默的席君逸出声了。
「除去血魄的右手是被卓洛宇废的,还发生过什么事情?」席君逸下了非常肯定的结论,并且进而追问。
被柳煜扬搂着无法离开,又被他们先后的追问给惹毛了的封亦麒终于忍不住对席君逸吼道:
「血魄全身的伤疤几乎都是在那时候留下的,你也看过那些伤啊!发生了什么事情还用问吗?!他们该死的对血魄严刑拷打,废他右手,还找了不知道哪来的难民流民付给他们巨额的安家费叫他们去侵犯血魄然后被毒死在血魄身上,我赶到的时候九天龙蛊已经杀了那个山庄所有人,地牢里面一个男人的尸体还压在血魄身上,他却一面咳血一面笑,用沙哑的声音不停的问为什么,他问了我整整十天,就连昏迷中都在问,不管我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你该死的告诉我他到底想要什么答案?!」
比泣血更哀恸的笑声断断续续的从那张溢着鲜血的红唇流泻,他情愿血魄哭泣呐喊发泄所有伤痛,可是一直到最后,血魄都没有哭,只是笑,就好像挂上了笑容的面具,吧所有哭泣的表情都隐藏在面具之后,只有空洞的「为什么」三个字,不停的缭绕在耳畔,日日夜夜,不曾停止……
如果他没看过血魄在幸福微笑后的崩溃,也许到今天,他都还是照着十大恶人的设计,排斥厌恶着与他完全相反的血魄,可是,偏偏他知道了啊……
「对,我知道他早就已经疯了……可是没有人有资格阻止他,正道没资格,邪道没资格,我们更没有立场去阻止他寻找答案……」
能阻止他的,一个人也没有,因为当初没有人救他,现在也没有人爱他,处在无人能触及的黑暗中的血魄,想必也还是日日夜夜的在问着——
为什么?
第二章
依照十大恶人的心计,凡事总会留后路。
既然创出了血魄这个全身上下无一不是剧毒的「蛊人」,就没有打算让他脱离掌控过。还刻意让罗刹与之交恶,利用他们彼此牵制。
血魄工于心计,罗煞个性率直;血魄内力受制于十大恶人,罗煞的内功却深厚无比;血魄擅使毒,罗煞不畏毒蛊……就算罗煞对血魄没有什么特殊的抗拒感,心计甚深的血魄也会讨厌摆明了就是十大恶人留一手来压制他的罗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