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我要知道那个跟卓洛宇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是谁,还有当初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他最重要的主人总是用嘲笑一切的表情放弃所有……却又执著的抗衡着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为什么我要替我杀夫杀子的仇人解答呢?」
并不讶异卓夫人几乎是嘲笑他会问出这种问题的讽刺,云飞静静的说道:
「因为如果你不说,我会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把我主人身上的伤痕全部加诸到你身上,然后把这卓家用蛊毒化为死宅,最后去找到那个跟卓洛宇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将他凌迟到只剩首级,然后把他的项上人头带给我主,最后杀了卓洛宇。」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中带着森冷的无情,像在念稿子一样一口气吧所有计划说完。
卓夫人脸上的嘲讽僵住了,她恼怒的看着云飞。
「你不敢,你甚至可以说没杀过人!」
她看过武林中太多形形色色的人物,对于眼前的云飞,她可以肯定他不是没杀过人,就是极少杀人——这样的人,是没胆子做到像他言词中所描述的那种残酷杀戮的。
「……我才毒杀了主屋附近所有的护院吗?!」云飞沉声道,右手下意识的握紧匕首,「会不习惯杀人,那是因为我的主人总是没有给我机会啊……」
冷酷无情又邪佞,足智多谋又疯狂,这样的血魄可以牺牲全武林的人,包括他自己,却不给任何机会让他的双手同样沾满鲜血。
他是被血魄强迫杀过几个人,但每次他都无法抑制的吐得很惨,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血魄开始不给他任何动手的机会,就把周遭的所有敌人击毙。
嘴里说着他没用,却不曾因此惩罚或丢弃他的血魄,其实默默的包容了他的软弱。
「如果我一心想追随的主人已经堕入修罗道,那为什么我还要冷静清醒呢?」
在他刚被血魄救到的时候,血魄偶尔还是会笑的,清丽脱俗,仿佛冬日初雪般洁净无瑕的笑容,搭配着那身血红,总带有异样的违和却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可是渐渐的,那种笑容消失了,到最后只剩下嘲讽的笑,与残酷的笑。
也许血魄已经疯了,也许跟随血魄的他也早就疯了,也许这世上所有人都必须疯狂后才能活下去……不过,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为了我的主人,你要不要拿我刚刚所说的所有人的性命来赌赌看……我敢不敢做呢?」
云飞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是他猜,也许跟血魄平常脸上的笑容差不多吧?
因为,面前的女人冷静的面孔龟裂,露出了那种他常常在血魄的敌人脸上见过的表情。
「你懂的吧?卓夫人……那种为了某种目的或某个人,可以不择手段的牺牲其他人的想法……就像当初的你为了儿子,可以下命折磨我主致死一样……」
所以,请不要怀疑我敢不敢做,好吗?
因为,只要是为了血魄的希望,他连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区区的杀人呢……
血魄不是常跟他说吗——血腥味这种东西啊,习惯了就好了。
看着卓夫人纤瘦的身躯因为恐惧与怒气而打颤,云飞湛蓝的眼瞳坚持不退让的直视卓夫人的双眼,在沉默中表达自己的绝决。直到卓夫人终于态度转弱,屈败的移开目光,他才隐隐松了一口气,注意到自己的右手因为把匕首握得太紧,指关节已经泛起青白。
果然,他还是太软弱了……自嘲的略勾唇角,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示意卓夫人开口别浪费时间。
「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卓夫人似乎有些迟疑的沉默着,云飞也不催他,只是一面提防她的动作,一边回想起血魄曾经说过的话。
「在要杀人前别表现出任何怯懦!去练习面无表情,你少在攸关生死的时候给我露出那种不忍心或不安的表情出来,我不需要软弱的侍从!」
忘记不知道第几次因为不敢直视血魄杀人的场景而退却时,被狠狠的斥责过,但挡在身前的,是替自己挡下一刀的主子。
——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学会如何挂上面具。也学会了别在生死关头分心。
定了定神,修长的手指轻敲那瓶装有剧毒的药瓶,云飞认真的注视她的表情,没有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情绪的变化。
这是他从血魄与那些邪道各帮各派的帮主门主应对时的态度学来的,冷静到冷漠而自信的口吻,以及若有所指又莫测高深的口气,总是能让对方讲出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因为他们自己心里有鬼。
卓夫人面色复杂的看着他,眼中是复杂的感情在翻腾,最后她垂下眼,看着桌上的烛火,沉默半晌才开口:
「我的家族在武林中不算有名,但是在权贵间倒是略有名声……」
专门生双生子的一族,她们一族的女人很容易产下双生子。
权贵最喜欢玩的一套就是帮继承人训练一个绝对不会背叛的心腹,必要时甚至可以当作替身,而又有什么样的替身比一母所生的双生子更天衣无缝呢——就是在这样的思考中,她们一族在历史中历经改朝换代的风雨飘摇将血脉流传了下来。
一个孩子当做继承人扶养长大,另一个则送回族里从小接受特殊教导,那样的孩子没有名字,统称「影守」,直到继承人成年接掌家族事务时才会被告知这件事情。
卓家上任家主就是看中了这一族的能力,所以千方百计的接触示好,最后凭借着五大世家的头衔,让儿子以迎娶了这一族的闺女。
云飞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大为惊讶。
双生子?!
虽然他知道世上之大,千奇百怪的事物无奇不有,也知道某些地方视双生子为不祥,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样诡异的一族,竟然理所当然的把双生子的其中之一当成替身……
卓夫人看着红蜡烛顶端跳动的烛火,好像在橘红色的火亮中看见儿子年幼时笑着跑向她的模样。
「他是我的骄傲,从小就优秀不凡,所有人都已经可以预料到他将一生顺遂,享有极大名声与荣华富贵……」
一个母亲所期盼的,除这样还有什么呢?
生在武林世家,就必须有在刀剑中拼生死的觉悟,她明白,却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出事——所以她跟夫婿商谈,在长子八岁拜师学艺离家后,将在族里接受教育的「影守」送到另一个地方去接受武学训练,将「影守」彻底培育成一个只会服从命令,既可当作替身,又可作为隐藏在暗处的黑手的存在。
「按照我们的计划,影守会是我们送给洛宇二十岁的成年礼。」
如果一切都能按照计划来,也许后来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吧?!
她最重要宝贝的儿子,就不会遇到那邪恶杀戮的魔星。
可偏偏那一年,一改往年半年住家中学着掌管家业,半年跟着师父学武历练的惯例,卓洛宇接了他师父的一个考验外出,几乎一整年都在武林中奔波,直到终于获得他师父的认可出师了,已经年过二十二岁。
接获父母的家书,卓洛宇很配合的动身准备回家,却因为心血来潮的想帮父亲准备生日礼物,而在北方的小镇多滞留了几日,因此碰上了一个流浪杂艺团的舞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