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八成功力,只要血魄不直接使用九天龙蛊,依照传闻中血魄现在的伤势,应该有一拼的可能。
闻言,白彦海和韩七先后想开口,但终究没说一个字。
其实早在血魄开出条件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这个结局了,唯一的例外就是让封亦麒出手,但可能性绝对近乎零。
既然整个武林从未善待过他,又怎能要求他为了「武林的未来」而与血魄决一死战?!
况且,这场由两个人扩散到整个武林的恩怨,或许也只能由这两人亲手拉下落幕。
不管韩七和白彦海是怎么想的,封亦麒看看柳煜扬,发现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出声询问:
「就这样?」
卓洛宇默默的看着他,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没有解释,没有道歉,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个同归于尽?!你是怎么想的啊?血魄有权利知道真相!」
那个在鲜血杀戮中苦苦寻找答案的血魄,有权利知道……其实他根本不须要问为什么,因为也许这个男人从未背叛他——就算真有背叛,想必也有一个答案……
听他这么说,卓洛宇苦涩的笑了笑。
「的确……不过,我跟他很相像。」
如果不是太了解对方,却怎么样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对方会这么做,就不会感觉被背叛。
因为同样高傲,所以不允许自己示弱,也无法亲口询问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同样习惯隐藏自己的受伤,所以挂上面具,以嘲讽伪装自我;因为同样爱、同样恨……所以才会选择相同的结束……也许就是因为太像了,才没办法发现这其中的问题。
不懂对方为什么这么恨自己,不理解对方眼中的恨意与嘲讽从何而来,于是在被伤害的同时,更加武装自己,不容许自己泄露丝毫哀伤……
他们拥有很相似的思考方式与个性,却无法相信彼此到最后,所以,只能走上这条路。
如果没有那么相似就好了,那样的话,或许还有机会把误会厘清——在一切还可以转圜的时候。
「即便你是为了他好,但你没有我了解他。」
要不要告知真相,他也认真思量过,但最后仍选择了隐瞒。
自傲又自卑,所以更加隐藏内心的脆弱,无法相信自己值得被爱,时常在不经意间寻求他的保证的凤儿,总是仰望天空渴望飞离尘世,不经意间的流露出疲倦与哀伤。
无法轻易付出,不敢相信誓言,因为从未有人给他温暖,陪伴他到永恒。所以他总是在感觉幸福的时候流露出想死的眼神……想用死亡将自己的时间停止,停在最渴望的瞬间。
但这样的凤儿,却用自己的办法在努力寻找可以让两人一起活下去的道路……并且承诺守护。
也许是他的爱还不够让凤儿相信他会爱他到永远,但时间与命运没让他有机会证明。
扬起唇隐藏心痛,卓洛宇用异常平静却无奈的嗓音道:
「有时候,有人可以恨……是轻松得多……」
可以尽情的发泄悲伤心痛,可以在茫然中找到前进的方向,可以不要去思考,只需要咬牙前进,想着如何把伤痛还诸在对方身上就够了。
不管是哀伤或憎恨,只要情感有了发泄的方向,至少可以不用体会被无数的情感逼迫到快要窒息的苦涩与自厌。
话语一出,听闻的人皆是一震。
「如果说他知道因为这种没道理的错误让他报复我至此,曾经承诺要保护我的他所受到的伤痕,绝对会甚于此时此刻。」
说要守护他的人是自己,推他入地狱的人也是自己,这样的话,到底该如何自处?!亲手撕毁了信任,亲手撕碎了心,即使痛不欲生,却连哭泣哀鸣的资格都没有——因为错误源于己身。
当所有的错误只能归咎到自己,当心痛自责只能伴随憎恨加诸在自己身上,那种无力到极点的绝望,他一个人体会过就够了。
凤儿的一生都在被否定,如果连最后都要逼迫他自我否定,就未免太残酷了……虽然说,这上天的玩笑未曾仁慈过。
「如今事已至此,武林不可能让他活下来,既然如此,就别再让他背负更多伤痛。我能做的,也只有陪他到最后……」然后,绝对不能再放开他的手了。
天下之大,却已经没了两人的容身之处,所以,一切就都等在黄泉路上,再慢慢解释吧……若真有阎罗地狱,这毁灭武林的杀戮之罪,由两个人一起背……
第六章
是夜,在床上躺了半天也睡不着的封亦麒终于忍不住出声。
「师父,真的只能这样了吗?如果卓洛宇说的是实话,那为什么同样受到伤害的两个人都必须死?」
他无法接受啊!不管怎么想都无法理解……
同样没睡着的柳煜扬沉默的伸出手揽住他,温柔的拍抚他的背脊。
「麒儿,这是他们决定的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选择可以让其实深爱着对方的两人停止互相伤害?」
「可是当初袭风决定离开白彦海;绝魂宁可离开歆儿,现在不是证明留下来比较好吗?」
不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凭什么血魄只能因为一个该死的误会到死都悲伤绝望?!
「所以呢?你想怎么做?」柳煜扬不答反问,声音温和坚定。
封亦麒一怔,他似乎从来没料想到柳煜扬会这么问他。一直以来,都是顺着柳煜扬的决定走,现在忽然要他自己决定,反而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该属于罗煞的嚣张猖狂在柳煜扬面前根本不存在,因为太在乎,才会担心自己说错话。
「没关系的,说说看你想要怎么做,然后,再来想办法。」柳煜扬鼓励他。
「……虽然卓洛宇说得有道理,知道真相后也许的确会更自责,可是我希望至少……如果血魄一定要死,那我希望他可以在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情况下死去,因为如果是我,会觉得那样就够了。」
不是意气用事,不是随口赌气,而是真的苦心思索后才得到的答案,却不知道跟卓洛宇的想法比起来,孰是孰非。
「师父,这样想的我,错了吗?」
「没有,这个答案,没有是非对错,因为你跟卓庄主,都只是想别让他再受到伤害。」柳煜扬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有些沉重的张力,他同样为这种命运的玩弄与悲哀感到无能为力。
「他认识的血魄跟我认识的不一样……」所以在卓洛宇说出「你没有我了解他」后,他就闭嘴了,尽管那个答案怎么样也无法接受。
「我认识的麒儿想必也和君逸认识的不一样吧?」柳煜扬安抚的拍拍他紧绷的背脊。
「所以说他认识的血魄才是真正的血魄吗?」就像他在袭风或绝魂面前绝对不可能卸下心防那样,血魄也只认定了卓洛宇……
「那倒也未必。」柳煜扬蹙眉,有些迟疑的低叹。
「师父,我不懂。」为什么又是未必了?!封亦麒坦白承认自己认输了。
他自己的感情路都走得又笨又跌跌撞撞了,哪还有那心思去揣摩别人的心情,更别提那个「别人」还是心思永远让人猜不透的血魄。
「卓庄主认识的血魄,未必是现在的血魄啊。」柳煜扬按住直觉想抬头发出疑问的徒弟的后脑,无声的强迫他继续乖乖趴在自己胸前,「这些年来的伤痛与憎恨已经逐渐扭曲了血魄内心原本属于雷鸣凤的那部份,所以他到底是不是卓庄主记忆中的那个雷鸣凤,倒也不能说得太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