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濮叹道,「这样做,确实会哗变啊。只不知那位将军,有什么高招化解危机。」
故事说到这里,又有悬念出现,众人听得更加入神。
「士兵看见吃饭的大勺忽然无缘无故变成小勺,自己每都要挨饿,果然哗变,粮官惊闻,立即入帅帐禀报将军,将军!将军!不好了,士兵们哗变了!」凤鸣模仿那粮官嗓音,声音猛然提高了一个八度,在夜空下划破水面,真是惟妙惟肖。
众人都是一凛。
秋星更是打个哆嗦,悄悄往秋月的身边靠。
庆彰听得入迷,也是一惊,探问道,「是不是此时救济的粮食已到?」
他毕竟不是带兵的人,换了是庄濮,就绝不会问出这种没水平的问题,如果救济粮车到了,那位将军就只能算是命好,而不能算是有奇谋的统帅了。
凤鸣摇摇头,否决庆彰的猜想,他静默了一会,把脸转向平静的宛如沈睡中的阿曼江,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将军听了粮官的禀报,站起来对粮官行了一礼,对他恳切地说,粮草短缺,士兵哗变在即,我今日事情危急,想向你借一样东西,以解这次危难。」
所有人都好奇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身后一声轻微的叹气,却忽然吸引了凤鸣的注意。
难道…….洛云竟猜出了答案?
想当年,他看到三国这一段的时候,可是大大吃了一惊。若让凤鸣自己来猜,一千年也绝猜不到曹操会怎么解决这次危机。
而洛云不但猜到,而且会发出这样的叹息,可见他这个人心里,并不如平日所见那样泠酷无情,毫无人性。
「粮官问,将军说笑了,我身上哪有将军可以用来平息哗变的东西?将军要借什么?」
凤鸣暗中思索,嘴上仍在说他的故事,「将军说,我想借你的头颅一用,悬挂在军营大门,来安定士兵们的心。」
他说的时候语气平静,众人却听得心头一沈。
秋月秋星发出低微的惊叫,赶紧摀住了小嘴,眼中惊惶不安。
庆彰和庄濮脸色微变,但他们毕竟是操生杀大权的权贵,很快就意识到这确实是一个绝佳的方法。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能猜想到了。」凤鸣摊开手道,「将军杀了粮官,命人把粮官的头颅悬挂在大营门上,告诉士兵们,粮官贪污了粮食,已经被英明的将军正法,士兵们知道之后,都痛骂粮官,但对于军中缺粮,人人要挨几天饿这件事情,都表示可以忍受,没有哗变。靠着粮官的一条命,将军的军队度过了最难熬的缺粮时段,最终打了胜仗。」
故事说完,凤鸣长长舒了一口气,「我说完了。」目视众人各不相同的表情。
甲板上一片沉默。
很久之后,庄濮才叹了一声,「这样的奇谋,果然非凡,既制止了士兵们哗变,又定了人心,不是鸣王说出来,任我怎想也想不到这样的法子,看来我那三条,只是一般庸俗之将所用的方法罢了。鸣王的过人见解,我今天总算是领教到了。」
「这不是我的见解,」凤鸣断然道,「只是一个故事罢了。」
庄濮意外地看着凤鸣,「难道鸣王还有另外更巧妙的方法吗?」
「我哪有什么巧妙方法?」凤鸣笑了笑,坦然摇头,干脆来个实话实说,如果换了我当将军,遇到缺粮,最多也只能按照庄将军的三条去做。刚才那个故事里的方法,是我绝不会用到的。」
庄濮明白过来,听了这个故事后,他对凤鸣的态度好了很多,诚恳地道,「鸣王心地善良,但要知道领兵打仗,和寻常不同,总要有人犠牲,一旦哗变,死的士兵更多。犠牲一个粮官和犠牲成千上万的士兵,当将军的必要有所抉择。有的计谋,心里虽然不忍,要用的时候,还是必须用的。」
凤鸣苦笑道,「所以我绝不适合领兵打仗。」
他语气温和,内里却铿锵有声,清晰果断。人坐在那里腰杆挺得笔直,衬着背后佛分不清岸和水面的阿曼江,一时显出几分平日难得一见的刚正不屈。
洛云詑异地听他说出这话,灼灼目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低头陷入沈思。
秋月等更是被自家鸣王气势折服,仰慕目光一个劲鸣王投递过来。
「哈哈哈!」庆彰的招牌笑声又响了起来。
他抚掌大笑,边笑站起来,「鸣王的故事果然精彩,等回到同泽,我也要把这个故说给别人听听。天不早了,今夜听剽一个好故事,本王叔心满意足,不敢再打扰鸣王休息,先告辞了。」
凤鸣送了一口气,知道这个该死的「军事话题提问节目」总算勉强过关,连忙站起来送别。
庄濮自然也不多留,和庆彰一同告辞。
将两人送上小船,身边只剩几名心腹。
秋月秋星一声欢呼,围到凤鸣身边,大夸特夸,「鸣王真是了不起,一个故事把他们两个都听愣了。」
「鸣王对着个庄将军说自己绍不会那样做时,真是帅呆了!」
秋蓝虽没开腔,也在一旁不断点头。
连容虎都走过来,低声道,「鸣王今日所说的故事,让人思不已。我本来担心鸣王会被他们为难,还打算插话打断,找机会让鸣王脱身呢,幸亏没有鲁莽。」
「我也只是一时半刻忽然想起来这个……」凤鸣解释也没用,只能继被他们灌迷汤,一边听着秋月等人的娇欢呼,一边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回房休息。
洛云一字不发,默默跟在后面。
第六章
此时夜色更,天上似有薄云,把刚才还亮灿灿的月儿不时隐起大半,随着云层的飘过,两岸和阿曼江漆黑成一片不清晰的景象,连山峦起伏的曲线也难以看清了。
秋蓝等跟着凤鸣入内房,为他更衣,众侍女手脚麻利,不一会将他照顾得妥妥当当,伺候他睡下。
这晚容虎不当值,却是秋蓝应该留在外屋随时等候凤鸣传唤的日子,凤鸣揣摩他们成亲不久,不想坏了人家夫妻好事,于是把秋蓝打发走,留下秋月伺候。
秋月听了,看看秋蓝,目光又转到理应留守凤鸣房中的洛云身上,脸色怪怪的,似是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最高兴的是容虎,虽然没笑出来,不过眼睛快活得很,秋月一点头,冲秋月说一声「多谢」,便把秋蓝领跑了。
凤鸣看着两人背影,笑着摇头,「果然食色性也。」
还没说完,被秋月伸出白白软软的小手按进被窝里,「好晚了,鸣王快睡吧,明天起来黑着眼圈,不怕被同国王叔笑话吗?」
洛云似看出秋月不乐意,冷着脸道,「我出去巡视一下。」走了出去。
凤鸣躺下,让秋月仔细地帮他掖好薄被,柔声劝道,「其实他人很好,何必整天对他板着脸?」
秋月诧道,「我对他板着脸?鸣王你看仔细一点吧,对我板着脸的是他呢。」别过眼睛,小嘴微嘟地埋怨道,「好端端的,你和我提他干什么?可不要学秋星的坏榜,尽说不正经的话,你也该好好睡啦。」
手脚麻利地布置好,把床头烛灯吹熄,只留下房门口一盏发出微光的小灯,溜到外房去了。
凤鸣一个人躺在床上,趁着周围没人,放肆地大大叹了一口气。
真不该!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庆彰他们聊天的时候跑去喝茶。
现在可好,喝了浓茶,人竟比白天还清醒,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