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绿柳已是姿色过人,经过岁月的淬炼后,她花颜未曾褪色,反而更加娇艳动人,恍若正在盛开的朝阳花,举手投足间散发引人入胜的韵味,似美酒般引人未饮先醺,醉意陶然。
幸好她不常在外走动,而且有王府为后盾,否则以她天香国色的容貌,恐怕早为夫家招来横祸,即使她已为人妻妾。
“你若羡慕大可纳妾招宠,以你现在的资质,不愁没好人家的闺秀愿意进门。”她该为他打算打算了。
绿柳胸口有点酸涩,她心想是母鸟心态吧!当一手拉拔的雏鸟羽翼渐丰,急于往广大的天际飞去,她能做的事是教他飞翔,放手让他找寻属于自己的天空。
很不舍,却也不能不为,与仙界姊妹相约的期限只剩半年了,她终究要回归本位,无法再陪他走下去。
一想到此,心窝忽地抽疼,情绪低落地望着枝桠间白色小花,笑意转薄地想着自己还能为他做什么,好了无牵挂的离开。
“你在胡说什么,我才不会像大表哥一样流连花丛,除了你,其他人我一个都不要。”赵玉尘突然很生气的大吼,丢下墨笔一把抱住她。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越来越不安,好像即将失去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而且不管他怎么挽留都留不住。
他很害怕,却不晓得在怕什么,总觉得有一股力量在靠近中,会将他的心切成两半,血淋淋地撕成碎片。
想得多,烦恼多,有时候他宁愿自己和以前一般傻,不去想就不会有苦恼,庸人自扰地以为眼前拥有的一切是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是空。
“如果我不在了呢?”绿柳用假设的语气试探。
“不在是什么意思?”不是很明显,但他肩头的确抖了一下。
“离开或死亡。”她不能一生一世地陪伴他,最好的办法是为他觅一份良缘。
唉!心又痛了,真那么放不开他吗?她捂着胸,在心底叹气。
“若是前者,天涯海角我定寻你至死而止,而后者……”他瞳眸转深,似藏了什么。“我会好好的活下去,等待侍奉爹娘百年以后,我一定去找你,你等我。”
“傻子。”她轻啐了一声,鼻头顿感酸意。
明明是她辛苦教大的孩子,为何她会倍感心酸,舍不得将他拱手让人,想永远霸住他呢?
是她动了凡心吗?还是日夜相处下的迷障,身为天界仙子理应无怨无念,清心静气地以众生为佛相,潜心修练以度爱别离苦。
“傻也好,我就是对你痴傻,你别想轻易的甩开我。”他会如此时一般牢牢地捉紧她。
赵玉尘韬晦的神情中隐含一股霸气,坚持对妻子的痴缠。
她想笑,眉峰却是一颦,“执念过深只会害苦自己,你要开始学着放手。”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的不安更加明显,拥着她的气力比平常重了许多。
“因为……”她想拉开他的手,他反而从后抱得更紧,将头垂放于玉颈上。“世事无常。”
“我们圆房。”他闷声的说道,对着香馥的颈肩啮咬一口。
有些事不需要学习,自然而然驾轻就熟,从他还是傻子时,他便喜欢腻在她身上亲亲抱抱,嗅闻着清甜香气,很多感觉说来就来,不是他能控制得了。
而今他什么都懂了,了解做夫妻是怎么一回事,即使她刻意略过不教,身体的感受自会教懂他为夫之道,他对她是蕴藏着澎湃欲念,非她不可。
“小王爷……”每当他意图越过她划下的那条线,绿柳总会用带着谴责的语气轻唤他小王爷。
“我们是夫妻,我欠你一个新婚之夜。”他们早就该行周公之礼,真正成为一对琴瑟和鸣的夫妻。
“我不在意。”也不该在意。
“我在意。”她是他的妻子,夫妻同床而眠岂能风平浪静
“你……”是她错估了什么吗?还是分离在即,菩萨帮她选了一条不得不走的路?
绿柳的心出现茫然,难以有所回应,她知道自己不应摇摆,可情感上的纠葛却始终叫她放不下,她忍不住怀念起当初刚嫁人时的单纯。
她想她是做错了,人会犯傻定有道理在,老天的安排绝非无来由,而她因一时心软扰乱天纲运行,天在罚她了。
“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你不要脸,好歹为我家小姐留点妇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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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双栗色大眼的小姑娘大剌剌地推门而入,打断了绿柳的欲言又止,她的举止说来乖张又不失温驯,行为张狂却不令人心生厌恶,对她的活泼性子是喜爱多过于责备。
三年前,她凭空出现在明王府中,不管别人同意与否便赖着不走,让一早开门的小王爷差点往睡在门口的她一脚踩下去,两人也因此结下不算大的梁子。
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小,十一、二岁吧!可早慧的双眸仿佛以看清世情,让人不自觉地感到苍老,好似她是高龄数百的老妇,沧桑而充满智慧。
她最拿手的事是坏人好事,以及咬人,每当小王爷色心大起意欲亲近少王妃,她就会正气凛然的突然冒出,用她惊人的力量将他拉开,阻止两人更进一步的接触。
所以赵玉尘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她,而且每见一回都会狠狠瞪她,只差没有用棍棒驱之逐之,让她从此滚离视线之外。
“鹿儿,你又忘了敲门了。”规矩不好。
“敲什么门,你们都敢大敞门户的行苟且之事,还怕人打扰吗?”真不知羞,人间乱无秩序。
“鹿儿,口德。”修身修心若不修口,徒劳无功。
一身嫩秋色的鹿儿百般不情愿的垂下头,“是,小姐,鹿儿谨记在心。”
“是真的谨记在心,还是过眼即忘?”她让人难以安心,总是跳脱人们为她安置的方框。
“不都是一样,无佛为大,心存佛心。”不见山,山是山,不见水,水是水,眼前物真不过心中物。
动静接宜的鹿儿表面上是伺候少王妃的家婢,可常常主仆不分的不知轻重,除了她认定的主人外谁都不睬。
说她清高嘛!却有点小心眼,和谁都处不来,看到高官大臣来访也不行礼,目不斜视、视若无睹地从旁走过,行径引人非议。
不过现在是少王妃当家主事,她说了一句小婢年少率直,旁人也就不敢太计较,睁一眼闭一眼,由她狐假虎威的横行。
“真要一样,你过庙为何不肯入庙,一副作贼心虚地连忙逃开。”铁定做了坏事才畏畏缩缩,羞见神明。
被推了一把的赵玉尘难免有气,嘴上酸了两句。
“你……你管太多了吧!哪天我庙堂上坐,换你来叩首。”鹿儿一瞄绿柳,个中原由也只有她最清楚。
不是不能入庙晋见,而是暂时见不得庙中大神,私下凡间其罪不小,纵使只是一头小仙鹿,仍逃不过仙规处罚。
不逃不行,若真被逮了回去,她这头天鹿恐怕只剩一张皮。
“你想当神还不够格吧!”她若是头鹿便是坐骑,供仙人驱使。
赵玉尘没想到他所想的有多贴近事实,鹿儿即是十多年前随绿柳仙子下凡的天鹿,她由鹿身幻化成人形,跟随左右。
居然说她当不了神,鹿儿很不服气的回道:“如果我勤修练,百年后便可名列仙班,机会可比你大多了。”
“我又不当神。”神仙哪有人间好,有娘子相伴,他快乐似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