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充满了矛盾的心情,一边急着躲他、闪他,一边却又被他的好吸引着。跟张天鸿来往两年,她从来不在乎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从不注意他眼底有着什么样的情绪;但对陶川,一个相识仅两天的男人,她却……
这是怎么一回事?该不是“春天来临”的症侯群吧?
“琳阿姨,”平治主动地拉起她的手,一脸困惑,“你为什么不想跟爸爸一起吃饭?你讨厌爸爸?”
“呃……”被他这么一问,她倒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不管她是不是讨厌陶川,好像都很难跟平治解释清楚呢。
“阿姨,你别讨厌爸爸,我爸爸不是坏人。”他蹙着眉,脸上写满忧心,像是怕极了陶琳不喜欢他爸爸一样。
“我……”脸着他那惹人怜惜的模样,任谁都狠不下心来让他失望。“我没有讨厌你爸爸。”
“那你为什么不想跟他一起吃饭?!”他追问。
“我没说不跟他同桌吃饭,我……”她秀眉微蹙,满脸的无奈苦恼。
她该怎么跟一个四岁的孩子,解释那么复杂的事情?虽然平常在育幼院里,她经常有机会陪伴院童们,但他们通常只是无忧无虑的玩,从不提什么艰深难懂的事情。
“干治,有时呢……”她试着跟他解释,“大人的事是很难说明”,阿姨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平治望着她,似懂非懂地忖着。
须臾,他一笑,“我知道了。”
“咦?你知道?”她一怔。
他用力地点点头,“琳阿姨有时讨厌爸爸,有时不讨厌,是不是?”
她怔愣住,“呃……也不是……”
突然,她觉得好无力。跟一个小孩谈这些,他怎么会明白呢?
有些事别说小孩子不明白,就连她这个成年人也搞不清楚。
有时讨厌,有时不讨厌……不,她没讨厌过陶川,只是觉得很……很介意。
因为介意,面对他时,她反而不能维持平常心。
“平治,我们吃饭去吧!”她笑叹一记,拉起他的手,自言自语似的,“很多事要等你长大才会明白。”
第三章
早餐后不久,住在附近的阿杉婆婆来带平治。
她是个七十几岁的婆婆,身子还相当硬朗,前年老伴过世后,她就一个人独居在这深山小村中。
“阿杉婆婆……”见到她来,平治立刻出门去迎接。
“平治,”阿杉婆婆摸摸他的头,“你爸爸说他要到邮局去,要我过来带你。”抬起头,她发现了随着平治走出来的陶琳。
“咦?你是……”阿杉婆婆疑惑地打量着陶琳。
陶琳一笑,“我是民宿的客人。”
阿杉婆婆非常惊讶地道:“这个时候还有人上山来玩?”
“我不是来玩的,我找人。”她说。
“找人?”阿杉婆婆蹙起眉心,一脸好奇。
“是的。”她点头,“我找熊八先生。”
“熊八啊——”她恍然大悟,“正广没说他出国了吗?”
他说了,所以我要住在这儿等他回来。”说着,她趁机又向阿杉婆婆打听着,“婆婆,不知道熊八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熊八啊——”阿杉婆婆眯着眼笑笑,“他只是个有钱的糟老头。”
“咦?”她一怔。
网杉婆婆睨着她,“不是啦,其实他是个有钱的老好人,心地很善良、很懂得照顾别人。”
听完她的话,陶琳放心地露出笑容。
果然,她的助养人熊先生是个人人称赞的大好人。
阿杉婆婆疑惑地瞅着她,“你找熊八做什么?”
“我受了他的恩惠,想亲自向他道谢。”她说。
阿杉婆婆似乎对熊八先生帮助别人的事,一点也不惊讶,“是这样啊……那你就在这儿先住下来吧!正广是个好人,他会照顾你的。”阿杉婆婆说。
当她提到陶川正广,陶琳露出了很不自在的表情。“呃,是啊……”
阿杉婆婆没有察觉到她神情有异,继续说着:“正广跟他老头一样都是好心人,瞧……”她偷偷地睨着平治,悄声道:“平治的妈妈跑了,他居然就照顾起这孩子来了,真是个傻瓜……”
说着说着,她大概是觉得自己讲得太多,也担心平治听见什么而转口,“我们这儿挺好玩的,你就多留一些时候吧!”说着,她牵起平治的手,“平治,我们走吧!”
平治点点头,回头跟陶琳挥挥手,“琳阿姨,下午见。”
“嗯。”她朝他一笑,目送着他们离去。
傻瓜?阿杉婆婆居然这么形容陶川……
老婆跑了,孩子却是无辜的,他不照顾谁照顾呢?
* * * *
中午过后,到镇上邮局办事的陶川还没回来,而去阿杉婆婆家的平治也还留在那儿。
闲着没事,陶琳穿上大衣、围上围巾,离开了民宿,到附近走动。
根据她事前所做的“功课”得知,八甲田山中有不少湿地及湿原植物,不只景观一流,还有不少未经开发的秘汤。
这里的地名叫龟之汤,她想附近应该会有温泉才对。反正合着也闲着,她就到处走走,增长见闻。
这儿到处都积雪,只有人工刨出来的小径可走。顺着小径,她一路欣赏着美丽的风景。
突然,一只黄色的不知名动物,出现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它看见了她,没有动作,只是好奇地、警戒地与她相望。
“应该是貂吧?”她忖着,慢慢地走上前去。
一惊觉她的接近,那只貂连忙跑开。
“别跑……”见它跑,她跟着迫上去。
她只是想近距离地看它一眼,但它却像见鬼似的逃开。她迪着它在林子里穿梭,竟发现更多不同的动物。它们趁着没下雪,天气也暖和的时候出来觅食,但一见人迹,就又脚底抹油地跑掉。
对生活在都市里的陶琳而言,这是新奇的,因为她从没如此贴近过这些所谓的野生动物。
索性她不跑了,也不企图靠近它们。她在原地坐下,安静地观察它们。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开始降雪。
抬起头,雪花像棉花球一样地穿过林稍,然后落在地上、还有她的身上。她以手指触碰,那冰冰的、软软的感觉,让她兴奋得想大笑大叫。毕竟对生长在亚热带国家的她来说,雪是既新奇又陌生的。
尽兴之后,她想起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于是回头想依着她来时的足迹回到小径上去。但在此时,她赫然发现自己的足迹,已经被刚才降下的雪给掩盖住了。
“怎么会?”她暗叫不妙,“我不会那么倒霉吧?”
怎么在山里迷路这种事,总是那么奇怪地发生在她身上呢?
“不会,不可能的……”她皱皱眉,自言自语地。
是的,她不信邪,她要凭着记忆找到来时的路,因为她相信……她应该不是那种无可救药的路痴。
* * * *
傍晚,正广从镇上回来,却不见陶琳的踪影。
他心想,她或许是跟平治一起到阿杉婆婆那儿了,所以便直接前往阿杉婆婆的家。
“爸爸!”一见他来,平治扑上前来抱住了他。
他抱起平治,环视了屋内。“婆婆,那女孩子没来?”
“你说住在你那儿的漂亮小姐啊?”阿杉婆婆蹙起眉,“她没跟来呀。”
“是吗?”正广浓眉一纠,有点忧心。
她走了吗?是不是因为昨晚的事让她觉得不安、不悦,所以她趁着他不在的时候离开了呢?还是……她闲着无聊,所以到附近走动而迷路?
他不知道自己希望是前者还是后者——前者,他觉得怅然若失;后者,他感到心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