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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普照,被军队里外包围的京城却像是笼罩在黑暗中的空城,死气沉沉,感受不到往日的热闹繁荣。
任蝶衣带着镳局内几位武艺超群的前辈,连同花弄影手下的高人,飞速赶往京城。
众人与守城的士兵们激战了半个时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任蝶衣与一位身手了得的商盟管事顺利闯入。
「任小姐,我们得先去找城里的内应,商讨入宫的法子。否则能板进城,却未必能闯进宫。」那位管事领着任蝶衣甩开士兵的追击,轻车熟路的遁入清晨安静的街道深处。
任蝶衣忍住冲动,默默跟随。
花弄影的家族关系有些复杂,父亲与外公之间相处得并不和睦,来往甚少。
除了花弄影本身,他的手下和外公一家人并没有得到丞相的许可——能在叛乱之际,随意出入宫廷与京城。
任蝶衣一路打量着在城中搜寻的士兵人数,旁徨感油然而生,她没把握排除万难进入皇宫,但思及花弄影危在旦夕,她的理智便完全不受控制,就算要对抗千军万马,她也会全力以赴,只要能见到安好无恙的他。
那个相识只有短短九日的男人早已把她的心给挖走了,她再也放不下他。
「任小姐,请过来。」年轻的管事拐入一条巷子,翻墙落到一户人家。
任蝶衣跟着他行动,脚一落地,便看到那户人家的院落中站满了许多人。
那些人一见年轻的管事,露出了见到熟人的神情,也不寒喧,立即会意道:「来得正好,公子有交代,天亮了他还未出宫,就带找上门的人进宫去。」
年轻的管事回头看了任蝶衣一眼,告诉众人,「这位姑娘同行。」
众人并不意外。「公子已预料到了。」
说着,一位妇女赶紧来到任蝶衣身前,「姑娘,委屈您先换一身衣裳吧!」
既然不能光明正大的进宫,就只能走邪门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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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巳时,天色反常的灰黯,阳光躲进浓云里,京城内仍是异常的安静。
只是散落在各地的官宅,有的人家起火,有的人家傅出惨叫,透露了谋反者的歼灭活动仍在持续中。
任蝶衣换上宫女的服饰,跟着花弄影的手下,又费了半个时辰才混入宫里,她很清楚城内血腥弥漫,一瞬间就有一条生命消逝,可她无法搁置花弄影不顾,而去维护她的正义感。
尽管见不得卑劣的行径悄然上演,她的心却只悬挂在某个男人身上,叫嚣着要她尽快赶到他的身旁,她没有力量去插手别人的是非。
「拿去端着,别抬头。」
一声交代,唤回任蝶衣散乱的思绪,她接过递来的一盘药水,跟着可靠的领路人走进一座不知名的宫殿。
进入宫殿内,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与人交谈,但那妖魅的声音已失去了往日的诱惑力,只剩下荏弱的气息,像极了垂危之人在交代遗言一般。
任蝶衣愈接近围满人的床边,胸口愈沉,身子不由自己的僵硬,险些无法呼吸,她甚至不敢走向前,怕再接近会看到难以承受的景象。
在场的太医走向任蝶衣,取过她盘上的药,试了没差错,端给人服用。
任蝶衣顺着太医的举动看去,终于见到了花弄影!
在赶来的途中,她听说他为了保护丞相,挨了一记暗算,伤口正在胸膛边,目前还不确定能否保住性命。
「好孩子,等你康复了,爹封你为王。」谋反成功的丞相正守在床边,从他忧虑的口吻,足以断定花弄影这个幼子在他心目中有着一定的分量。
任蝶衣愣愣的站在太医身后,出神的凝视着床上憔悴的花弄影,幸好众人都在关注他的伤势,没人发觉她的神色过于异常。
花弄影喝了两口药,却呕出一口血,吓得众人冷汗直流。
然而他十分平静,柔声劝告着父亲,要他放过某些朝廷官员,不要再动干戈。
任蝶衣听他念出口的人名,全是她曾提起过的,即是那些在朝中真正为国家百姓尽心尽力的朝臣。
她听着听着,眼眶不禁泛红了。
她知道花弄影伤得这么重还强撑起精神说服丞相手下留情,只是为了完成她的愿望而已。
丞相再三犹豫,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花弄影的要求。
花弄影宽慰的笑了笑,又吐了血,整个人衰弱得似乎就快要死去,教人看得心惊肉跳。
他轻轻的推开丞相,「爹,你去忙,我先休息。」
丞相咬着牙,欲言又止,过了半晌,点头离开,不忘吩咐众人,「有什么需要的就去取,取不到的立刻禀告过来。」
任蝶衣仍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帮助花弄影,使他苍白的脸色迅速恢复红润,让他疲惫的神态变得精力充沛。
她从没想到有一天会见到他如此憔悴,更没想到她会难受得心如刀割。
花弄影涣散的目光在半空中游移着,却在不经意中转向一动不动的任蝶衣。
两人四目相对,看见了对方又觉得见到幻影,目不转睛的盯着了许久。
周围侍奉的宫人发现异样,却不敢妄自打扰。
任蝶衣试了几次都说不出话,充满水光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深怕一眨眼,花弄影就会死去——她宁愿永远与他这么相望下去。
「你来了?」他先开口,说话彷佛成了困难的考验,他的语气微弱得令人难以辨识。
「嗯。」任蝶衣放下手上的盘子,坐到他床边,握住他伸来的手。
她感觉到眼眶潮湿,担心失态,连忙低头不让他看到她伤心的模样。「你说过会照顾好自己的……你看你这样子,算是照顾好自己了吗?」
花弄影咳了几声,虚弱的命令周围的侍从与太医,「你们先出去。」
众人不忍忤逆,逐一离开,守在宫外。
「蝶衣,是我的人带你来的?」花弄影将她的手挪到他缠满纱布的胸口。
她点头,瞥了一眼纱布上染出来的血色,感同身受般的疼痛起来。
这个平时把她气到快发疯了她都舍不得不重手的男人,竟伤得这么重!若知道是谁害了他,就算那人的目标本不是他,她也会忍不住把对方撕成碎片!
「告诉我伤得如何?需要什么药或什么人救你?」任蝶衣调匀气息,硬将眼眶边打转的泪水逼退。
「我好喜欢你。」花弄影答非所问,声调已低不可闻。
他低哑的嗓子使她心痛得浑身发颤,她不敢想像是多么剧烈的痛楚让他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我也是。」任蝶衣凑近花弄影的脸,亲了亲。「将来我们要到关外去看黄沙草原,你快好起来,我已经等不及跟你走了。」
花弄影毫无生机的脸霎时露出灿然的微笑,如回光返照,灿烂至极。「你终于答应跟我走了?」
任蝶衣拚命点头,一开口就是哽咽。
「不能反悔。」他用双手包覆着她的五指。
「绝不反悔。」她的另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脸,掩盖着止不住的泪水。
「蝶衣……」他满足的轻唤了她一声,未能说完的话化作叹息,渐渐消隐。
任蝶衣慌乱的放下手,用蒙胧的泪眼捕捉到他正欲昏睡的情景。「不,别睡过去!」
察觉到花弄影的气息正一点一点的枯竭,她焦急的握起他的双手,恳求道:
「把眼睛睁开,别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