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颜矛盾的看着他,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只为了要伤害一个无辜的少年吗?鸣凤其实并不是那么任性骄纵的,他还会安慰着伤害他的人……
可惜太晚了,他已经决心要对付长孙宇治,鸣凤自己选择要站他这边,他也只有彻底摧毁长孙家,才能平复从五年前起就受创的自尊。
之颜弯下腰来亲吻着他,“鸣凤,你为我受罪,我也会因为长孙宇治是你哥哥而对他手下留情的。”
“如果可以好好的劝大哥就更好了。”
“不可能的,你还不了解他吗?他眼中只有自己,今天他要我去赎柳逸出来,但他并不是因为同情柳逸,他只是嫌柳逸在那里陪别人睡而觉得脏,他是要柳逸成为他的禁脔。哼!他嫌柳逸脏,可是弄脏柳逸的又是谁?”
之颜皱着眉继续说;“长孙宇治那天顺手就把檀香木扇往他脸上甩,一点也不想想那会多伤人,你觉得他会听听劝说,就瞧得起我们这种下人下吗?”
“唉~”鸣凤无奈的叹息,“我知道大哥的观念很顽固,从以前哥哥就瞧不起小娘,认为她只是个丫鬓,不够资格当妾,其实以前小娘也服侍过爹的,可哥哥就是容忍不了阶层不同的人跟他平起平坐。”
之颜苦笑着:“要是我不在你身边教你,只怕你现在也变成他那样目中无人了。”
“那不知是谁会对付我?”
“你呀?”之颜捏捏他小巧的鼻子,“你这么可人儿的样子,谁舍得对付你?顶多像我刚刚那样偷偷欺负你。”
鸣凤笑着,“那没关系,总比你以前那样扳着脸不理人好。”
“没关系呀?那再来一次好了。”之颜故意用含着欲望的眼神看着他。
“不要!”鸣凤脸色都变了。
“哈哈~别急,我哪里舍得?”
之颜眷恋的抚开鸣凤额前的发丝,“小家伙,快一点长大,等你准备好了再说吧!”
“你这样说,以后我都不敢吃饭了。”
“嗯?为什么?”
“长大了还要让你欺负啊!我要把自己饿得长不大。”
“是吗?这样也好,瘦瘦小小的更好欺负了。”
“臭之颜!”
如果能够就这样过着愉快的两人世界该有多好?如果,只是如果。
第六章
长孙宇治从自帮柳逸赎身后,就真的再也没有强迫柳逸上床,他总是兴致勃勃地拉着柳逸的手在园中逛,或是赏花吟诗,或是品茗做对,或打禅语、或读心经,耐心的教导柳逸所有他认为“有身份”的人才能做的事。
今日气候温和,晴空万里,长孙宇治一早就命人在竹林中焚香、设案、置琴,而他自己净过身后,便携着柳逸,漫步到琴榻前。
“琴者,圣人之器也,若要抚琴,必要遇着那天清地和的时候,盥手焚香、心不外想,与神合灵、与道合妙……你笑什么?”长孙宇治宠溺的亲了一下柳逸。
柳逸羞红了脸笑道:“我……在‘怜园’也抚琴的,只没这么多规矩。”
“啧!”长孙宇治不屑的皱了一下眉:“那种下三滥的地方,怎么有资格响起琴音?让相公学琴真是污蔑圣器。”
柳逸难堪地沉默了一下,压抑着心酸,扬起牵强的笑容道:“您今天穿得倒像戏里的诸葛亮,只差没有持起羽扇。”
长孙宇治停下脚步,带着几分轻视看着柳逸,“你这是怎么回事?忘不了旧业吗?本公子是要让你学着点高雅的嗜好好来移情养志,你就这么念念不忘‘怜园’的好日子吗?”
柳逸茫然的皱着眉摇头回道:“公子说到哪儿去了?小人没有想到过去,是公子无法释怀,总有心结,不是小人有问题,小人……怎么可能会怀念过去呢?”
长孙宇治放开他的手自顾自的往前走,“养秽体、居秽气,你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当然带着淫秽之气,过来,我以琴音替你净身,古琴能涵养性情、抑其淫荡,去其奢靡,你坐下来静着心听。”
听到长孙宇治这么说,柳逸几乎要掉下眼泪来,怎么可能再静心听?
他咬着牙低头坐下来,深怕自己不能忍住泪。
而长孙宇治却浑然不知的端坐着,迳自开始抚琴低吟,“风潇潇兮秋意深,美人千里兮独沉吟,望故乡号何处?倚栏杆号泪沾衿……柳逸?”
“咚!”
长孙宇治一分心,看着柳逸的泪珠滚滚落下,琴弦便应声而断了,断弦割破了长孙宇治的食指,让他感到十分不悦。
“果然是知音难遇,你不懂琴也就罢了,听琴还心思纷扰,搅扰了我的乐兴,坏了我的琴音!”长孙宇治握着滴血的食指站了起来,不悦的往回走。
柳逸霎时呆住了,这“穹苍院”弯弯曲曲的,他还认不清这错综复杂的路径,此时若不跟着长孙宇治一起离去,待会儿他自己肯定走不回正房,可是长孙宇治的轻蔑态度又让他不愿跟上长孙宇治的脚步,他虽沦落风尘,可是也有他的尊严呐!
柳逸就这么呆坐在竹林中,满面泪痕的听着萧萧风声自耳边吹抚而过。
长孙宇治才一回到正房,长孙鸣风就找上门来了,“哥哥,柳逸在哪里?让他陪我读书好吗,之颜不知忙什么去了,最近都找不到人。”
长孙宇治正在气头上,长孙鸣凤的要求更如火上加油,长孙宇治忿忿地责备道:“柳逸虽然只差你一岁,可是他从小便在风尘里打滚,你不要跟他走太近了。”
“臭哥哥!”长孙鸣凤皱起眉头,“你真奇怪,赎他回来却还是这么瞧不起他?为什么你能接近他我却不行?他脾气好,又知所进退,我就喜欢他陪我念诗。”
长孙宇治突然想起柳逸温宛的笑容,他确实温良谦让,从来都不大声说话,只是,他一直认为那是倡优应付客人应有的态度而已。
“哥哥最奇怪了,自以为救了柳逸,便是他的恩人,就可以不顾他的脸面羞辱他,常常让他陷入难堪。柳逸又不像小娘,还敢跟你回嘴,他每次都硬撑起笑脸说话,你难道看不出他有多难过吗?真是睁眼瞎子!”
“住嘴,你越来越不像样了!”长孙宇治生气得站起来骂人,“柳之颜都怎么教你的?胆敢三天两头就这样跟我吵嘴,还是为了个相公跟我吵,你也顾念一下自己的身份。”
长孙鸣凤一听,更是火冒三丈,急得更大声了,“大哥……你不要怪之颜,他已经开始帮我找教书先生了,这些话是我自己想说的,不是他教的,而且我说的句句是实话。柳逸已经不是戏子了,但你还是把他当戏子般看待,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不是你豢养的宠物,他有自尊的。”
“你够了没!”长孙宇治气得大手猛拍桌面,“我一大早便让他冲撞,现在又听你在这边大放厥词,秽气!”
长孙宇治转身唤丫环取来外出袍服,“给我备马!”
“大哥,你要出门?那柳逸人呢?”长孙鸣凤不死心的追问。
长孙宇治不耐烦的低吼一声:“死了!”,便怒气冲冲地扬长而去。
***
长孙宇治那厢还在跟柳逸呕气,柳之颜这厢却如火如荼的展开财产转移的工作,长孙宇治自认清高,不理俗事,甚或把大印都交他管理,还依柳之颜建议辞退三个年老管家,让柳之颜一手握有长孙家金钱掌控的重权。
从药铺、钱庄、布庄、古董店、矿场、盐田、农庄……长孙宇治从长孙文公手中接过家业后,从未费心经营,向来都是几个管家在处理帐务,他只是总理帐册而已,现在有了柳之颜的襄助,他更乐得轻松,把巡帐的工作也交给柳之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