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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一更天、二更天过去,终于,三更天了。

  听着打更的敲着梆子报时辰,坐在新床上的戚小楼左等右等,还是未见一人进门。

  然后,她累了、倦了,最后支撑不住的倚着床柱睡着了。

  红烛已成残泪终至熄灭,月儿也跟着落下山头,朝阳随之升起……咿呀──轻微的开门声将浅眠的小楼惊醒,她睡眼蒙陇地藉着门外透进的光源,只瞧桌上喜酒美食未撤,她的嫁衣仍在身上,除了红头巾掉落地上皱成一团,还有她睡姿不良导致脖子酸疼以外,什么也没变。



  “夫人。”

  一声轻唤,提醒了小楼。

  呀,原来还是有变的。

  看着眼前恭敬的婢女,小楼眼中透出失望;她还以为是梦呢,如果这真是梦,那有多好。

  她坐直了身子,此时才发现天光早已大亮,而她的相公,却整夜未曾进门。

  昨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啊,他怎能这样对她?



  小楼深呼吸着,闭上眼再重新张开,这才开口,“小胡子人呢?”

  “二爷吗?”小婢女似乎对她不敬的称呼见怪不怪,乖乖回道:“二爷昨晚喝醉了,说是不想打扰你,所以睡在书房。”

  她闻言脸白了一白,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

  喝醉了,所以不想打扰她?这是什么烂理由!

  长安城中有哪个人不知风云阁冷二爷是千杯不醉?再且,哪一个新郎会在洞房花烛夜还会去睡书房?他根本就是睁着眼说瞎话。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小雨,天气渐渐变凉了。

  凉意透进心底,小楼动也不动,眼神越来越冷。

  她知道他为何如此做,因为全城的人都传她是无淑无德的女疯子。在玉泉镇的那些天,她故意又哭又笑不讲理的撒泼使赖,让他后悔向爹提亲。后来知道他已经打算回长安退婚,她才顺道跟他一起回长安,然后一路上变本加厉的对一切事物展开好学不倦的本事,让他彻底的断了想娶她的念头。

  果然,他在回途中差点被她给气死,每次看到她都没好脸色。本以为回到长安后从此高枕无忧,他一定会向爹爹退婚,所以后来她也没有去问爹;谁知道他不知为何一拖再拖,最后竟然冒出来一道圣旨赐婚!

  虽然她不清楚那道圣旨到底是谁去向皇上求来的,但那人绝不是他!冷如风昨天会娶她肯定也是受制于这道圣旨,如今不洞房,将来便可以找机会悔婚。

  他根本就是打定主意要休妻。

  小楼咬着牙,忍着委屈的泪。昨晚上她想了许多,虽是不甘愿就这样嫁过来,但嫁都已经嫁了,她决定要和他好好相处;所以一晚上她都在说服自己,从今以后要好好当小胡子的妻子,冷家的媳妇。好不容易她改变了心意,但他怎能这样……“夫人,奴婢帮你先将嫁衣换下可好?”看主子脸色阴睛不定,整个人动也不动的,小婢女忍不住开口。

  她回过神来,僵硬的点头,像个木头人似的,让小婢女帮她将一身讽刺的红嫁衣换掉。

  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身影,和那件美丽的红色嫁衣,她站在原地让人帮她穿上新衣,脑海中回响的,是昨日奶娘在在轿中说的话──这十八年来,就今天看你最端庄了。看吧,我早说过你是个小美人。

  是吗?她真的是吗……

  不知不觉中,她眼角无声无息的滑落了一滴泪。

  她不会让他将她休掉的!他越想休了她,她越要忍气吞声留下来!她必须顾全大局,戚家丢不起嫁出去的女儿被退货的脸。

  小楼紧咬着下唇,望着铜镜中脸上滑落的泪,下定了决心,绝对不会如他的意!

  “你在搞什么鬼?”

  秦冬月原本打算等小胡子的婚事办完,今早就和孟真包袱款款回玉泉镇的悦来客栈去,没想到才要到大门上马车,却见冷如风从书房出来。

  昨天晚上不是这小子的洞房花烛夜吗?他怎么大清早的竟从“书房”出来?!

  “什么搞什么鬼?”冷如风才开门就见着爱管闲事的小嫂子,要缩回脚闪进门去已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装傻。

  “我是说你怎么会往这里。昨晚不是你的洞房花烛夜吗?”她狐疑的看着他。

  唉,早知道嫂子还没走,他就晚点再出来晃。这下若让她知道他打的主意,铁又要留下来管这檔事了。不行,可不能让嫂子起了疑心,先打发她回玉泉镇再说。

  “呃……这个……”冷如风脑筋一转,迅速将尚搁在门内右手食指上,几日前逛市集才买来的玉戒摘下,然后伸出手摊开展现玉戒道:“我昨日将这传家玉戒忘在书房里,所以过来拿。”

  “是吗?”秦冬月瞧着那翠绿的戒指,还是怀疑。有谁会在成亲的隔日丢下软玉温香,跑出来找戒指?尤其是这位喜好女色的小胡子。

  看出她的狐疑,他忙道:“这是要给历代冷家长媳的玉戒,代表了地位的象征,所以我才会……大师兄!”呼,好险,他都快掰不下去了。冷如风看到走过来的孟真,直在心中庆幸,忙挂起笑脸。

  “冬月,怎么还在这儿?要出发了。”孟真在前头等不着妻子,便又回头找她。

  “就来了。”秦冬月回头挥了下手,然后正色警告冷如风,“我告诉你,人家小楼是心地善良单纯的好女孩,你好好的对待人家。”她又瞄起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才说:“你和她的年纪差了十多岁已经算是老牛吃嫩草,不要真让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冬月。”孟真又唤她。

  “来了。”这次她听话的小跑步至老公身旁,留下冷如风一脸错愕的站在当场。

  什么叫老牛吃嫩草?他不过三十出头,正当青壮年期呢!瞧瞧她把他比喻成老牛,又说是牛粪,简直就是……算了算了,总之这下终于送走了一位瘟神,也算是老天保佑了。

  孟真瞧二师弟松了口气,好笑的向他挥了一下手,才带着妻子出门。上了马车后,见妻子紧蹙着眉,他忍不住问:“怎么了?怕再晕车吗?”

  “不是啦。孟真啊,小胡子和小楼真的没问题吗?”

  看她一脸忧容,孟真揽她入怀道:“傻瓜,他俩都成了亲了,再有什么问题,也不是你能解决的。你还是先担心自个儿晕车的问题吧。”

  “唉,说的也是。”秦冬月缩在他胸前,咕噜了句:“回去以后,我一定要把骑术练好。”

  孟真闻言忍不住扬起嘴角,可怜那匹会被她折腾的马儿。

  “驾!”车夫一喝,马车便往前行。

  孟真估量着,此行应可在入冬前赶回玉泉镇吧。

  秦冬月倒好,她窝在他身旁,只道:“到了地头再叫我起来。”说完就合眼梦周公去,免得等会儿吐得七董八素的。

  马车晃荡中,孟真拥着秦冬月离开待了近一年的长安,心底不免有丝庆幸。

  幸好这次真的走成了,再留下去,恐怕她就要开始管起如风和小楼的家务事,到时他又没得好睡了。

  而且,这小妻子可能还不知道,她如此在乎他那两位俊美的师弟,他这大老粗也是会吃醋的。算来算去,还是回玉泉镇和她长相厮守的好。

  车外飘起绵绵细雨,马车继续向西而行。

  长安城也笼罩在一片灰色之中,渐渐变小……雨丝密密的打在伞上,冷如风撑着油伞,边把玩着手上的玉戒,边往自个儿的新房走去。一想到此去得面对小楼,他的脸色怎样也好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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