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脚步声传来,杜念秋听见不少人开玩笑的声音,她来不及戴回头饰,只好急忙盖上红头巾端坐床上。
门开了又关上,人声退去。
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不过似乎有些不稳。
一阵木椅倒地声之后,杜念秋自个儿又掀了盖头,只见赫连鹰身形摇晃、笨手笨脚的扶起木椅,让她忍不住要怀疑是木椅在扶他。
“你到底喝了多少?”她跳下床,走到他身边,帮他将椅子扶好。
他坐到椅子上,伸手比了个五。
“才五瓶你就不行啦!”她二师兄冷如风平常喝酒可凶悍了,每次都得灌个两、三坛才肯罢休,害她以为人人都像二师兄一般呢。
“五坛。”他酒气未消的盯着她瞧。外面那群人全像是怕他跑了,个个猛灌他烈酒。不过是娶个妻嘛,他是赫连家的独子,傅宗接代就靠他了,早晚也是要娶的。他本来没想到要如此早就成亲,但昨晚气头一过,他想既然有现成的女人,他又不怎么讨厌她,干脆让娘高兴高兴,省得成天叨念他不孝。
“啊?那你怎么还没倒啊!”杜念秋瞪大了眼瞧他。快昏、快昏啊,昏了她就可以乘机跑了。想她杜念秋年方十六,大好青春才要开始,她还想当名垂千古的红颜祸害呢,怎么可以把她轰轰烈烈的一生赔给这个冰块男。
外头那群人绝不会想到洞房花烛夜新娘子会跑掉,那表示她有充足的时间回市集上去。至于他所说的流沙和沙暴,她才不信呢,若真有,那她来的时候怎么一个也没瞧见?瞧她巴不得自己醉昏的模样,赫连鹰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五坛烈酒巳是他的极限,却未醉昏到不能洞房的地步,看样子要让这丫头失望了。
她自个儿掀了红巾,珠花头饰也卸了下来,连桌上的食物也让她吃了个半空,她倒是挺自动的。赫连鹰见她嘴角还沾有粉红色的桃花糕屑,便伸手招她过来。
“干嘛?”杜念秋听话的移向前,以为他要说什么。
下一秒,她人就坐在他腿上了。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见他的脸蓦地在眼前扩大,然后是一阵酒气直钻人口鼻之中。他舔去糕屑,温热的唇舌随即攫住她的红唇。
杜念秋两眼大睁地直看着他,老天,他怎么可以碰她的嘴?!
啊--他的手在摸哪里?
啊啊--她的衣服……
啊啊啊……
“不……不可以。”好不容易小嘴自由了,她却只能说这三个字。
洞房花烛夜嘛,还有什么可不可以的。赫连鹰再度堵住小妻子的嘴,这种时间还是少说点废话吧。
※ ※ ※
齐白凤是个很好的师父,真的。
只可惜他什么都教了,就是忘了教她洞房花烛夜是干啥的,难怪她笨笨的就被人给吃了。
睡到日正当中才起床,杜念秋全身酸痛得要命;她下床时每痛一下,就骂一次师父和那不要脸的大色魔。
他人早不知上哪去了,外头的婢女听到她起床的声音,送进水盆来帮她梳妆。杜念秋阻止了想帮她梳头的婢女,因为她的发细老打结,这种事她从小就自个儿来,免得被扯得龇牙咧嘴的。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她端坐铜镜前梳发,询问着一旁不安的婢女。
“夫人,奴婢名唤月牙儿,今年十三。”
杜念秋蹙起眉,不开心的梳开打结的秀发,“甭叫我夫人,我才十六,大你三岁而已,你以后叫我念秋姊就好了。”
“可是夫人……”月牙儿一脸不安。
“有什么好可是的。你是跟着我的吧?”她转头瞅着月牙儿。
“是……是啊。”
“既然如此,我说了就算。”杜念秋一脸没得商量的模样,继续对着铜镜和她那一头纠结的乱发奋战。
“但爷那儿……”
“他不会管这种小事的啦。”杜念秋挥手叫她住嘴,又问:“对了,我怎没听人提过这黑鹰山,外头的人不知道这地方吗?”
“他们是不知道。黑鹰山是赫连爷爷当年在战乱时所建,咱们这儿的人皆是赫连爷爷及老奶奶救回来的。这地方只有和平没有战争,于是月牙儿的爹娘便也在这地方定居下来,决定终身服侍赫连家。”
杜念秋乍听有些讶异,“这地方的人全都受过赫连家的恩惠吗?”
“是啊。”月牙儿乖巧的点点头,眼里有着崇拜。“我听爹娘说,赫连爷爷是个真正仁义的大侠,要不是他,这里大部分的人都会死在战场上。”
“那个冰块……我是说,那我相公呢?他人怎么样?”一加一可不一定等于二。有个英雄父亲,不代表儿子也是英雄一个。
“爷人很好的,他都会亲自帮忙盖屋、挖渠、种葡萄、哈密瓜什么的,只是爷不大说话,也不怎么爱笑。但爹爹说,爷只是天生个性如此。上次隔壁的李大哥不小心陷入流沙里,还是爷不顾性命危险救他出来的呢。”月牙儿忙着替主子说好话。爷的确是个好人,但他那张脸从没有温和的表情……他是个好主子没错,但若要当自家相公和他过一辈子,那还是算了吧!
是吗?真看不出来他人这么好--等等,这外头真的有流沙啊!
“月牙儿,黑鹰山外头真的有流沙和沙暴吗?”杜念秋睁大了眼询问。
“是啊。”月牙儿点点头。
这下她要逃跑的事得从长计议了。杜念秋咬着下唇思索,过了一会儿又想起刚刚听不懂的两个名词:“对了,你方才说的……伯萄和哈什么瓜的,那是什么东西啊?”月牙儿听到她的发音,好笑的道:“夫人……不,念秋姊,是葡萄和哈密瓜。
那是两种水果,很好吃的。”
“葡萄、哈密瓜?”杜念秋好奇的回头问。
“是啊。听说是西边的人传过来的,吃起来很甜呢。”
“它们长什么样子?这里有种吗?干脆你带我去看看好了。”杜念秋很快的将梳好的头发盘起,牵着月牙儿的手就往外跑,急着看那未曾见过的稀奇水果。
“念秋姊,跑慢点,你得先去和老奶奶请安哪。”月牙儿忙提醒她。
对喔,她差点忘了。这可不能怪她,她还没成了亲的感觉,所以才将这礼数给忘了。
杜念秋紧急收住步子,害月牙儿一下子撞到她身上。
“老奶奶……呃,我是说婆婆人在哪里?”
“大厅。”月牙儿捂着撞到的鼻子回答。
“好吧,那咱们先去问安,再去看伯萄!”“是葡萄。”月牙儿纠正她。
“葡、萄。对了吧?”她笑着重复。
“嗯。”月牙儿怯怯的回她一笑。虽然有人说这夫人是萧大爷从奴隶贩子那儿买回来的,但是她想她喜欢这个开朗的夫人。
※ ※ ※
哇,好好玩啊!
杜念秋瞧着一大片的哈密瓜田,兴奋的拉着月牙儿从这头晃到那头,还问了正在田里忙的壮丁一大堆问题,完全没有一点夫人的样子,让众人不知如何是好,好半天才忸怩的想到要回答她的问题。
不过时间一久,大家也都习惯了。还有人拿了木片给她,让她遮阳,怕这新夫人被日头晒伤了。
杜念秋手老举着木片酸得要命,又不好拒绝他们的好意,灵机一动便将木片穿了个洞,再用棍子穿过拿绳子绑紧,这样一来举着木棍就轻松多了,一旁的人瞧见,不由得佩服起她来。
“念秋姊,你好聪明啊。”
“这没什么。人家雨伞用来挡雨,我不过把这改成遮阳伞罢了。”杜念秋对月牙儿笑笑,还不忘咬了口人们刚才送她的哈密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