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向可玲要水喝的那个男孩突然插口道:「对不起,长官,夫人,你们正在讨论的是一0五部队的杨上校吗?」
可玲在那个男孩床边跪下。 「对,我是上校的朋友。你知道他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不知道上校是死或活,不过,我看到他倒下。我或许可以找到他。」男孩挣扎地坐起身。 「我正想赶到他身边时,一颗子弹划过我的头皮。对了,我是一0五部队的韩汤姆,夫人。」
「告诉我他在哪里,我马上去寻找。」肯尼说道。
汤姆摇摇头。「我觉得我可以找到那个地方,长官,可是,我很难向你形容。我必须和你一起前往。」
「你做得到吗?」
「为了上校,我可以设法做到。」那个男孩神情坚定地站起身子。
「我有两个帮手和一辆小车,」可玲说道。 「我去找他们过来,还有我的医药箱。」
肯尼露出震惊的神情。「妳不可以到战场上去,可玲。」
「试试看如何制止我吧!」她怒斥,声音充满强烈的情感。 「如果麦格还活着,一定会需要医疗协助。」
他指向查理熟睡的身影。 「莫查理怎么办呢?」
「他已经服下镇静剂,正安详地休息。多等一会儿对他不会有害处,甚至可能有好处。」
「那就走吧!」肯尼露出疲惫的笑容。 「我没有力气在同一天对抗拿破仑和妳。」
威利爬起来协助搜寻。伊特驾着小车,跟随在骑马的众人后方。克林已经换过马匹和马鞍,所以可玲骑上麦格的骏马。疲惫不堪的「梭尔」毫无怨言地承受她的重量,可玲轻抚牠的颈项,感谢牠救回两条人命。
噩梦般的行程展开,可玲必须庆幸现在是黑夜,让她不必看到血淋淋的景象。
他们来到可能是韩汤姆最后看到麦格的地区,进入泥泞的地面。汤姆首先下马,牵着马匹缓步前进,其它人也都跟随他。肯尼和威利提着灯笼,供汤姆观察地形,最后他犹豫地说道:「我觉得他在那防御工事旁。」
他们顺着那道防御工事前进一百码之后,灯光突然照亮两个穿着平民衣服的男人。他们正俯向一个软绵绵躺在地上的军人。肯尼怒声咆哮,拔出手枪,朝空中开了一枪。两个平民逃进黑夜之中。
「无耻的小偷!」他憎恶地说道,再次装上火药。
可玲一点也不惊讶。在西班牙,即使战争尚未结束,就有人出来抢劫死者和伤者。她加快脚步,走向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影。高度和身材都符合,暗色的外套......
她跪倒在泥泞的地上,心跳狂野。肯尼紧紧跟随在她身后,他的灯笼照亮杨麦格棱角分明的五官。他的脸孔惨白如死亡,制服上沾满干涸的鲜血。
她害怕地碰触他的喉咙,寻找着脉搏。她找不到,而且他全身冰冷,如此冰冷。哀伤淹没了她全身,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肯尼厉声问道:「他还活着吗?」
他的声音唤回快要昏倒的可玲。 「我不知道,」她口干舌燥地说道,抬起麦格的手臂,轻易地移动。 「我找不到脉搏,但是,他的身体还没有变硬。」她用双手压挤太阳穴。她应该怎么做呢?
她必须视麦格为一般的病人,不是她关怀的男人。「你有非常光滑的东西吗,像手表?」她问道。
汤姆说道:「用这个吧,夫人。」他把一个银制项链小盒塞进她手中。她拿着它凑向麦格的嘴,一层淡淡的水气浮现。
她因放松而晕眩,往后坐向她的脚后跟。「虽然轻微,他确实还在呼吸。」
「我们必须移动他。」肯尼说道。
「让我先仔细检查一番。」
「有子弹射穿他的手臂,所以挂着那条三角巾,」汤姆说道。 「他的肋间被军刀砍伤。」
他的背部也有一道伤口,流了不少血。大腿上有枪伤,子弹还埋在里面。她先止血,然后翻转他的身子。
看到他腰部上方的大洞时,她的心缩紧。她拉开沾满鲜血的衣服,想要看清楚他的伤势,令她惊讶的是,她的指尖碰触到冰冷的金属。她顺着金属的形状触摸,然后取出一根压扁的银管,上面嵌着一颗子弹。 「这个东西——不管它是什么——挡住子弹,很可能救了他一命。」
「那是万花筒,」肯尼说道。 「由彩色玻璃组合出千变万化的图案。他称它作幸运符。」
「确实是幸运符。」她把那个东西丢进她的医药箱里。
她仔细检查证实他并没有任何足以致命的伤口。最令她担心的是,他可能已经失血过多。她的袋子里有一瓶水,所以她用汤匙把水灌进他干燥的双唇之间。他无法吞咽。她停下来,担心他可能会呛到,然后疲惫地站起身子。 「我已经做完我能做的一切,我们必须送他到医生那儿。」
肯尼和威利小心翼翼地抬起麦格放在担架上,可玲用毛毯裹住他。然后,他们走向在路上等侯的小车。东方的天空已经亮起,漫长的黑夜即将结束。
麦格还活着。但是,一个小时之后呢?
快中午时,可玲和她的两个病患才回到布鲁塞尔。伊特和威利护送他们,肯尼和汤姆则返回他们的部队。她答应会尽快向他们报告麦格的情况,但是,从他们萧瑟的神情看来,她知道他们都不抱希望了。
他们的行程缓慢,尽可能减少颠簸。可玲骑马跟随在车后,像老鹰般盯着她的病患。即使服下镇静剂,查理仍然置身痛楚中,但是,他咬牙忍受。麦格则是如此静止,令她害怕他们载运的是一具尸体。
到家之后,她立刻跃下马背,检查麦格的生命征兆。他的肌肤青紫而冰冷,他的脉搏和呼吸几乎都不存在,但是,他还活着。
女仆冲出来。「莫上尉的情况如何?」
「他的情况良好,」可玲回答。 「等他们把他安顿在他的房间之后,能不能请妳喂他服用镇静剂,然后坐在他身边观察?」
「我会照顾上尉,夫人。」威利说道。
「你先去睡一觉,」可玲严厉地说道。「你昨天打过一仗,到现在都还没有休息。」
他准备抗议,最后绽开疲惫的笑容。在他和伊特把查理放上担架时,可玲告诉女仆:「杨上校的情况很糟。你们先把他安顿在他的房间里,然后立刻去请医生。」
伊特和威利安顿好麦格之后,可玲要他们离开,开始剪开麦格破损的外套和衬衫。她移开破碎的布料时,他发出微弱的呻吟。她碰触他的脸颊。 「麦格,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他的眼睑翻动一下,但是没有醒来。她尝试用充满信心的语气说道:「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麦格。我认识最厉害的外科医生,而且他会在几分钟内抵达这里。」
她把注意力转向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他的上身赤裸,肪问缠着沾满血迹的绷带,皮肤上布满瘀青和伤痕,新旧杂陈着。 .
在护理工作中,她看过许多男人的身体,但从未感觉如此强烈的温柔。她用手指抚过麦格的锁骨,觉得这是一种罪恶,竟然如此凌虐一具美丽而健康的身体。她再次咒骂拿破仑和他贪得无餍的野心。
然后,她把情感摆到一边,开始努力地清洗伤口,从他的手臂里挑出烧焦的碎布。
康医生终于抵达,也是她熟识的好朋友。「急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