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这副模样就跑出来?」他忍不住想去抚摸他的嘴唇,那么肿,一定很痛吧。这人平日不是极爱面子的吗?现下这付模样就不怕人说闲话了?
泽昀偏了偏头,躲开他伸过来的手。「这里是公众场合,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他清冷的声音如旧,既不过分的冷也不亲近,最公事化的态度。
「现在这里没有外人,就我们俩,难道不该谈谈吗?」白天朗皱了皱眉,忽略心底的尴尬,他其实心虚得不敢看他的眼。
泽昀淡淡一笑,双手交握,修长的腿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好吧,白检察官要谈什么?」
他的眼睛过分的清澈而漂亮。
白天朗轻轻一叹,在他身边慢慢坐下。「身体……还好吗?」他略黑的脸上露出尴尬与懊悔,问得迟疑。
「如你所见。」泽昀淡淡回答。
「泽昀……」白天朗心里一跳,忍不住想去握他的手。
「你想让别人看见吗?」在他握到他的手之前,泽昀冷冷的提醒他。
白天朗的手僵在那里,慢慢缩了回来。
泽昀看他的动作,嘴唇微扯,移开了视线。
白天朗却仍是看着他,面前的泽昀让他疑惑。
这般冷淡疏远的感觉,和昨夜那人忍耐顺从的模样,再也无法重迭在一起。
他一直习惯的泽昀是这样的,昨夜的泽昀却教他看不清楚。
但现在面前的他,又似乎和以往的清冷有些不同,他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劲,只是一种感觉。
「我们……怎么办?」白天朗又再迟疑的出声。
听了这话,泽昀回头看他。
清冷的视线直看到他眼底,让他忽然萌生狼狈,竟不敢对上他的目光。
泽昀忽然笑,那是种让白天朗很不舒服的笑。「白检察官怎么说?」
「我们……」他不敢看泽昀,他无法理解自己现在的心情,怎么就只想逃跑,与早上的心境一致。
正当他踌躇着要怎么说出心中所想,万分为难的时候,会客室的门忽然被打开。白天朗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放眼看去,是阿穆和小蔡走了进来。
看来他们已经把杂事都办妥了。
「正好,你们都在,老大,文件在这里。」两人丝毫没有察觉气氛的异常。
小蔡也走到泽昀身边,把自己刚才弄好的文件递给他。
白天朗心思根本不在文件上,那些墨黑的字迹在他眼前跳动,他觉得像千万只蚂蚁在爬,不知是爬在文件上还是心上。
他清了清喉咙。「嗯,如果没什么异议,请泽律师签个名就可以了。」
他不敢看泽昀,因为他感觉得到对方清冷的视线正落在他背后,那是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他简直恨透了自己今天失常的窝囊。
泽昀很快解决了文件,和小蔡起身准备离开。
白天朗看他们出去,才急急将文件扔给身后的阿穆。
「喂!老大!老大,你要干么?」阿穆满头雾水的对着他的背影喊。
「出去一下!」白天朗头也不回。
泽昀坐上了车子,小蔡也正准备坐进驾驶坐,忽然见白天朗冲了过来。
乍见他雄健的身躯以坚决的姿态跑过来的时候,小蔡还愣了一下。怎么?白检察官怎么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他要干么?
白天朗拉开了泽昀旁边的车门。「泽昀,我有话和你说。」
小蔡眼睛瞪大,嘴巴也张了一半。这是什么和什么?白检察官和老板有什么可说的?而且这个场面怎么有点……暧昧?
「老板……」他讪讪的向老板请示。
泽昀看了白天朗一眼,走下车。「小蔡,你把车开回去,我待会自己走回去。」
「走?」小蔡看了他一眼,很怀疑他能否走回事务所。虽然距离很近没什么搭车的必要,但这个脚步虚浮的人,怎么走回去?
「快走。」泽昀只看了他一眼,但那冷淡的目光足以叫小蔡噤声。跟在老板身边这么久,他知道这时候再不走就不妙了。
白天朗跟在泽昀身后,见他身形摇晃,很想伸手去扶他一把,但手臂这时似乎重若千斤,尴尬的伸了又缩。
检察署后面有一个空旷的荒坡,正对着大海,泽昀和白天朗在这里停了下来。
泽昀回过身,就那样一动不动的伫立在原地,看着白天朗。
「泽昀……」他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顿觉声音干涩,难以启齿。
天地苍茫,眼前人就如同初次见面时那样冷漠难以亲近,彷佛什么都不在他眼里,什么都不在乎。
这感觉让他的心闷闷的,一时无语。
泽昀倒先开了口,「你想说的话现在可以说了。」
白天朗这才抬头看他,目光凝重,那是他特有的认真和严肃表情。
「泽昀,我很抱歉,昨天那样对你。无论你怎样看我,那都是我罪有应得,我的确是浑蛋,做出那样的事。」
「然后呢?」他淡淡接了句。
「我们之间,为了工作产生摩擦也不是第一次,只是这次……」白天朗眼神黯淡下来,「比以往都过火,我真的不能再忍受你那样的处事态度。」
泽昀不作声。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接着说:「从我们认识到现在都快四年,在一起生活也三年了。三年里,我时常会因为你的处事而自忖我的原则,原谅、接受、不原谅、不接受,如此循环的反反复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理解你的性格,也无法再接受你的所作所为!」说到最后一句,他霍然抬头看着泽昀。
对方目光闪烁,凄迷寒冷的难以捕捉,神情也似茫然。
「泽昀……」他试着叫他。他到底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
看着他,白天朗心里就像被好几股力量拉扯,痛苦、难过、无法忍受、酸涩又疼痛的欢喜……很多很多,多得令他无法分辨,只知道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他再也无法包容!
一起生活了三年,快乐过、痛苦过,他根本无法轻易说出分手。
但到了今天,却又不得不启口。
「要分手?」泽昀忽然轻幽的开了口,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看着他,问他。
白天朗顿时哑然,深沉的眼看着泽昀,竟说不出半句话。
分手,是的,他要分手,但是他为什么就说不出口呢?
「我们……」白天朗万分艰难的启口,但下面两个字还是停滞在那里。
「白天朗,回答我三个问题。」泽昀忽然打断他,不理会他扭捏的无法启齿。
「什么?」白天朗怔了一下,茫然的看向他。
「你有没有想过一辈子和我在一起?」他问。
白天朗霍然一震,愕然看他。
「有或者没有?只要几个字,不要回答我不知道。是个男人,就直接回答。」泽昀声音幽冷。忽起的海风吹来,他的风衣在风中飘扬。
白天朗咬了咬牙,僵硬的说:「没有。」
「和我在一起的三年里,你有没有想过把我介绍给你的家人、朋友,让别人知道你和我的关系?只要有一次,就回答是!」泽昀对他的回答像没有反应,又直接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白天朗四肢都僵硬了,只感觉周围出奇的冷。他怎么会问出这样残酷的问题呢?
如果诚实回答,那答案让他自己都觉得残忍。
「有?没有?白天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婆婆妈妈?」泽昀冷声道。
「没有!」他的话让白天朗心里一火,咬了牙直接回答他。看样子自己想得太多了,对面的那个人根本不在乎他的顾虑和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