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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贤此生除自己以外,不应再有缘分横生。

  回寝厢时,正巧看见仆役托盘退出。刘欣上前一看,盘上的食物摆放整齐,犹如刚从厨房端出来一样,一点不缺。

  「欣殿下,董大人不肯进食,连箸子也没动过。」

  「他向来挑食,太过油腻的东西都不肯吃。」见送来的都是些清淡菜色,刘欣接过餐盘说:「先退下,让我劝他试试。」



  推门而入后,恰巧看见董贤倚窗观望。昨夜在渭河岸边,他与自己苦斗,浑身是伤,憔悴非常。立在窗边,雪白颈项上的青色血管若隐若现,仅看这一幕,刘欣已痴了几分。

  「怎么不好好吃饭?」刘欣把董贤拉到桌边,把竹箸递到他手中。

  「为什么软禁我?」董贤望着刘欣,问道。

  今早起床,刘欣已不在身边。董贤知道他定是去禀报渭河一事,心头犹如缠绕一团乱麻。不知王莽见他活着,又要出何诡计。他急忙更衣外出,不料御阳宫的仆役齐跪面前。要摆平这些人,只须挥鞭片刻间,但他们个个诚心奉劝,说若他离开,就是他们照顾不周,无颜再见刘欣,必会一起了断。

  御阳宫的人何时如此心齐?董贤脱不了身,暗忖定是刘欣出此主意。听董贤问话,刘欣不答,将一片竹笋夹到他碗里:「尝尝这个。」

  董贤一撂竹箸:「用计软禁我也无用,你也知道,我若想走,御阳宫根本无人拦得住我。」



  刘欣接着往他碗里夹菜,自顾自说:「不知某人听了他嫂娘的消息,还肯不肯好好吃饭?」

  「嫂娘的消息?」董贤闻言大喜,刚要细问,却见刘欣夹来一朵蘑菇,只好乖乖张嘴。刘欣笑得顽皮。

  董贤自行拿起竹箸,一口口将饭菜送入嘴里。好不容易吃完,刘欣又端来一碗汤,董贤拗不过他,一勺勺喝下才让刘欣满意。

  「嫂娘怎么样了?是不是王莽为难她?」碗一放下,董贤便迫不及待地问。

  刘欣抚上他的手说:「我与王莽相互牵制,他不会这么快有所行动。你放心,我派芷薇到你嫂娘身边,总比她孤身在王莽的掌心要好。若有风吹草动,芷薇都会捎信回来。」

  董贤站起来,在房中踱步,忽然转身:「我想去王莽府见嫂娘一面。」

  「真是疯子!除了御阳宫,你还能跑去哪里?王莽现在想要杀人灭口、斩草除根,你若回去,岂不羊入虎口?渭河之事,朝廷必会派人细查,王莽有办法脱身,你却是壁虎之尾,替身傀儡。」

  董贤被刘欣说得心烦意乱,他虽句句有理,可自己偏偏放不下心。王莽既然连他也想要灭口,又何必留着嫂娘?

  一个晚上,董贤闷头不语,早早上床就寝。刘欣看完书卷,见他已睡下,低首凑到他面前,轻声说:「你又在骗我?为什么装睡?」

  「我没有装,只是还在入睡。」董贤闭着眼睛,答了一句。刘欣解衣,躺到榻上,里面的人抖动了一下。

  刘欣伸手环住董贤微凉的身体说:「昨晚你拖在我的马后,为何不松手?如果马儿一直向前跑,你该如何是好?」

  董贤在他怀里,眨着眼睫反问:「那你为什么不停马?」

  「你要牵制我的马,我当然要跑。等我停的时候,你已经晕了。」

  「强词夺理。」斗嘴时讲不清的道理,在两人间你来我往。

  董贤的脸贴在刘欣的胸膛,底下清晰的心跳以及散发的温暖让他舒心不已。双手也情不自禁环过刘欣的腰,董贤轻道:「你若答应我一事,我就考虑原谅你。」

  刘欣亲吻他的额头问:「是什么?」

  董贤微微一震,又说:「算了,你不会答应的。」

  「你说说看。」

  自知他不会放走自己,董贤后悔刚才出口的话,松开手,转身而睡。

  刘欣被他挑起了兴趣,不屈不挠,像个顽童般爬到董贤身上,硬逼他把身子放平,接着问:「说啊,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同意?」

  看刘欣耍起性子时就如初次邂逅时的懵懂少年,董贤轻笑,抚上他的脸:「你先下来,被你压着,我喘不上气多说话。」

  再精明老练,年龄也是被框死的。

  刘欣听话地爬下来,躺到董贤身侧,凝望着他。

  「我想……我想在晚间,去王莽府见一见嫂娘……」

  「不行。」话还没说完,已被打断。刘欣脸上的稚气猝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以往的赫赫威严。如今董贤身分特殊,他不能让他冒这个险。

  「可是……」

  「别说了,睡觉。」刘欣不假思索一拉棉被。这次换他转身睡去。

  身体突然被人从后抱住,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自己的后背。漆黑的厢房里,董贤的眼角一闪一亮,他叹道:「我知道你对我好,但如没有嫂娘从小养我疼我,我岂会苟活于世?我们也根本无缘相见,你要我做个过河拆桥、不忠不孝之人吗?」

  一只手被刘欣握到唇边亲吻,董贤贴在他的后背,此刻听刘欣的说话回声,浑然醇厚,像是从内心发出来一般。

  「好好睡,孝子也要睡觉,你太累了。」

  心头再度得到安抚,朦胧间,感觉刘欣又侧过身,抱住自己。靠在这安全的胸膛上,所有的怨、所有的无奈、所有多年来的疲惫,都慢慢沉淀而下。

  ***

  太后离逝,举国大丧。国葬大典延续了足足两日,汉廷官员、平民百姓一律披麻戴孝。放眼望去,整座长安城如同裹在一层白布里。

  王政君生前所住的长乐宫殿外巍巍千人,一片素白。中央的华贵棺木中并无遗体,摆放的只是一顶后冠、一件后袍。

  刘欣仍不放心董贤与王莽碰面,故今日依旧以抱病为由,不让他出席。无尽感慨王莽演戏出色─葬礼之上,他忧怨哀愁,一副痛失至亲的模样。

  事发距离葬礼一共三天,刘骜却犹如老了三年。

  赵飞燕一路扶他入殿,步伐也微显蹒跚。最后一天的送葬终于完毕,从外归来后,刘骜滴水未进,赵飞燕特地熬好参汤,送入书房。

  「太后逝世,我也一样悲伤,但万不可就此自暴自弃。皇上喝一点。」

  「不用,端出去吧。」刘骜心情烦闷,打发一句。赵飞燕锲而不舍,又将参汤递到刘骜面前:「皇上定是在烦子嗣的事。后宫嫔妃众多,来日一定会有皇子诞生。」

  此话正中了刘骜的痛处。如今,他已无能生子,往后赵飞燕无儿可靠,只求刘欣能够善待她。刘骜接过参汤放在案上,叹了口气:「朕有些劳累,想独自静一静,你先退下。」

  听他这样说,赵飞燕难掩失落,僵硬地行礼告退。

  夜深人静,月光倾泻,未央宫的皇后别院格外冷清。挥退了所有仆役,赵飞燕一人坐在院落的荷塘边。时值冬日,荷塘内空剩一池的水,赵飞燕不禁感伤。

  刘骜的苦闷,她个个系在心头。只不过,皇上似对她关上了心房,倾诉深谈更是不再有过。微风轻撩裙襬,如同邀请,赵飞燕起身,迎风而舞。她身姿曼妙,旋转间,衣裙如怒放之花,摆动的双臂乃至十指,犹如流水般难以捕捉。这支孔雀舞,正是当年她初遇刘骜时所跳。暗夜下,独自起舞,极似一只孤寂的孔雀。

  赵飞燕不知连续了多少个回旋步,眼前的景物忽然晃动,她心下一惊,急忙驻步,不料身子已失去重心,直向荷塘栽去。微风忽掠脸庞,只觉被人抱起,腾云驾雾间似已返回地面。赵飞燕微微睁眼,霎时红了脸颊,又是那双温柔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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