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大家又聊了一会儿,说说笑笑,为这个死气沉沉的山庄带来一些生息。
而如意也在等待时机,等待一个问话的机会。
终于,机会来了——
“我很好奇,为什么山庄不准女人进来?”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想改变傅学廉,想将他由黑暗中拉出来,就得更用心去了解整个事情的始末。
这句话像枚炸弹,炸得大家瞬间安静了下来,你瞧我、我看你的,犹豫了许久,就是没人敢先开口。
那突来的安静非常不协调,就像股低气压,压得人受不了。
年老的或是在山庄已待了数年的人,还比较沉得住气,至于年轻又待没多久的人,自然是毛躁许多。
“原来尤叔什么都没对你说。”阿山一叹,冲口而出。
马上地、不知是谁,往他的头顶一槌,疼得阿山呀呀大叫。
“老尤果然是个可靠的好人,就连最亲的孙女也没说。”这是成叔给尤雄的评语。
大家一致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说法。
“大少爷不准我们私下议论有关山庄里的所有事。”阿峰说,尤其是两年前的那件事。
如意已概略知道了缘由,但她并不想知道傅学廉和他前妻之间的事,目前她最关心的是他的脚,还有那场车祸。
“大少爷的脚真的站不起来了吗?”她问。
来到山庄之前,已概略听爷爷提起过那个车祸。
“医生并没那样说,只是大少爷不想去医院做复健。”这次搭话的是阿泰。
对于两年前的那场车祸,他的印象最深刻,因为第一个发现的是他,也是他将傅学廉由即将爆炸的车中救出,紧急送医。
“为什么?”
“这个……”大伙儿又面面相觑许久,然后由阿峰跨出一步,一手轻拍了拍如意的肩。
“如意,你搭了一整个早上的车子上山,应该也饿了吧?不如到厨房来,我帮你做点东西让你垫垫胃,我们再慢慢聊。”
“这……”如意看着阿峰,再看看四周的其他人,感觉到大家对着她眨眼,示意她接受,于是她掀掀嘴角一笑。“好吧,被阿峰哥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饿了,我就跟你一起到厨房去吃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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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中午时分,如意双手端着托盘,站在傅学廉卧房门口,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为等一会儿即将面对的硬战做好心理准备。
经由方才和阿峰在餐厅里的一番详谈,她概略了解了这么多年来,傅家到底发生了哪些事,还有傅学廉的前妻叶诗织,是之前山庄里一个负责打扫的女佣的女儿。
而爷爷则在两年前的车祸之后,负责照顾鲜少踏出房门的傅学廉的起居饮食。
看着门板,如意又深吸了一大口气,才空出一手,在门板上轻敲了数下。
就如阿峰所言,门里果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如意的手握在门把上,轻轻一转——
还好,门没上锁。
推开门,她迈着步伐进房去。
“大少爷,你的午餐。”
房里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里头还充斥着淡淡的霉味,有点似长时间照不到阳光,闷在湿热的地道中那种极不健康的味道。
如意撇撇嘴角,怀疑他这两年来该不会都待在这样的黑暗中,一遍一遍任由悲伤啃蚀自己的心。
自虐!如意无声地啐了声。
“大少爷,你的午餐。”或许是瞳仁已适应了无光的黑暗,如意开始在漆黑中寻找他的身影。
几秒钟过去,回答她的仍是沉默,但她很快的在角落的单人沙发上寻到他。
挪动脚步,如意再一次深呼吸,来到他身旁。
“大少爷,你的午餐。”
她故意提足了嗓音大声喊,像怕对方重听一样。
“放在一旁就好了,我没聋,听得到你说什么!”傅学廉极厌恶的瞪着她,额角不觉地又暴出青筋。
总感觉这女人是故意的,想挑战他的威信,让他不好过。
“我还以为你除了不能走路之外,耳朵也聋了,眼睛也瞎了。”如意故意喃喃自语,转身走到一旁去放餐盘,但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动作顿了顿,双手僵在空气中,慢慢地眯起双眼来。
“你说什么?”想当然尔,傅学廉又将她的喃喃自语给听进了耳中。
青筋又暴出,已开始在额角跳起旋律激烈的舞曲。
“没什么。”如意耸耸肩,转了回来,面对着他,绽开微笑,“我决定以后不叫你大少爷,因为我与众不同,我只是代替我爷爷来帮你工作,算不上你的正式员工,所以我就称你一声……先生,好了。”
“我不接受!”傅学廉激烈的拒绝。
只消一眼,他也能看出,这个女人肯定又在动什么歪脑筋,而目的就是不想让他太好过。
“我才不管你接不接受,反正我就是决定要这么做。”手上端着餐盘,如意略弯下腰,脸上笑容咧得更开,可见到她上排洁白的牙。
“你敢?”傅学廉暴吼着,如果不是站不起来,他想他会跳起来,直接用双手掐死她。
“有何不敢?”如意哼笑了声,双眼凝睇着他,不闪不避,好似一点也不将他脸上的愤怒看在眼里。“你会知道我还有更敢的!!”
“尤、如、意!”傅学廉咬牙切齿的喊着。他以为自己不会动手的,但随着声音被逼出牙缝,他也伸出了双手。
如意速退了几步。“想掐死我,得等你的双脚先好起来再说。还有,我挺高兴的,初次见面而已,先生你已经将我名字记得这么清楚了!”
“你……”傅学廉咬着牙,气愤得脸孔扭曲,因为双手构不着她,而懊恼不已。
他恨,恨自己无法站起,否则绝对要掐死她。
“别太恨我,也别太感激我,你最好快快的适应我,因为接下来的日子,我会照着过去我爷爷照顾你生活起居的惯例,来照顾你。”
“我不要你!”他仅能恶狠狠地瞪着她。
傅学廉发誓,他从没像此刻一样的痛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可由不得你决定了。”如意维持着脸上灿烂的笑.
“我是这里的主人,有什么不是我说了算?”他发誓,要是他的脚能好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掐死她。
脚能好起来?!
傅学廉心中蓦地一跳,那惊愕在心中闪现得快速,消失得也迅速,但足够教他惊讶了。
他不是对未来不再抱着任何希望,任由自己成为只能呼气吸气的行尸走向了吗?现在为何……
“我才不管你是谁,先跟你说明白了,就算是我爷爷,我也不会改变我为人处世的原则,所以你的那一套在我的世界里,完全不管用。”如意停顿了下,早已预知,他可能会气得吹胡子瞪眼。
不过,她希望他越激动越好,越气愤越好,至少激动和气愤会让他发觉自己还活着,而不是一具冰冰凉凉、没有情绪的尸体。
“还有,现在请告诉我,先生,你要马上用餐吗?”不给他再度回应她话语的机会,如意接着问。
傅学廉没给回应,因为还深陷在希望自己的脚能好起来的惊愕之中。
“没反应,我能将你的没回应视为否决吗?”如意笑着,双手仍端着餐盘,但双脚一旋,人已转身。
“喂,你干什么?”傅学廉回过神来,见如意已走离他更远,远到角落的窗边,一个垃圾桶旁。
“你不是不吃饭吗?”说着,如意一脚踩在垃圾桶的踏板上,垃圾桶的盖子掀起,她哗啦一阵,将手上托盘的菜肴一古脑儿的往垃圾桶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