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鸿羽吸口气,伸手摸了下脸,然后向上拨开垂下的黑发,再抬头时已有了笑容。
“我抱你过去。”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她看着他强装出来的笑容却更加想哭。张鸿羽走下车,绕到她这边。
抱她下车时,他不忘说了句:“拿外套盖在身上,才不会淋湿。”
她照做,不敢再开口,怕一开口就会痛哭失声。
小雨在下着,他抱着地快步穿过草坪。
她听得到他一步步踩在石板上的脚步声,感觉得到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达到她身上,雨水从他的发梢滴下,顺着他的颈项滑落。
她希望这条路能没有尽头,可惜,他走没几步就到了大门口。
张鸿羽将她放下,扶着她站好。“好了。我相信,你应该可以自己进去。”
他凝望着她,睑上仍挂着微微的笑。
“我……我会……”他停下来,声音嗄哑地有点说不下去。重新吸口气后,他才带着有点凄然的微笑,一口气说道:“我会遵照你的希望,不再来打扰你。”
她听到这句话有点瑟缩,但仍抓着外套递给他,“这……还你。还有,谢谢你这两天安排的温泉之旅。”
“不客气。外套你留着吧,下雨会冷。”他将外套披在她背上,以手背抚了下她的脸将雨水拭去,然后轻声道:“你保重。”随即他便转身离去。
刘少君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看见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雨丝细细的落在他身上,她不禁屏住了气息。
忽然间,他回身跨了两个大步,大手一伸便将她抓到怀中紧紧拥抱她,她背上的外套因而被震得掉落。他低首深深吻她,她只觉得胸中的空气像是全被他挤压了出来。
他们像是热恋的情侣在雨中吻别,灼烫的热吻无法被冰冷的雨滴降温。
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待在他的怀中。她感觉得到他的心跳有力的振动着,穿过他的胸膛,透过两人的衣衫,直达她的心窝。
一会儿,他终于停了下来,将脸埋在她的颈边发中,轻轻地、深情地说了一句话。
然后他松了手,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甚至到了车上都没再回头看她,就这样走出了她的生命。
也因此,他没见到她背靠着门板,泪流满面、肝肠寸断的滑坐在地上,没见到她表情破碎、泪眼蒙眬的望着他的背影。
雨在下着,仍在下着……
※ ※ ※
若不是尹秀娟因为连续两天找不到人而快定在那天晚上杀到她家来,刘少君大概会死在自家大门前,就算不死也可能只剩半条命。
“你是白痴吗?竟然坐在自家门口哭到发作!他X的,你要哭不会先进门再哭啊!”尹秀娟火冒三丈的骂着躺在床上的笨蛋,“你是嫌命太长了,还是觉得我不够忙?失踪两天也就算了,竟然还给我弄到差点翘掉!刘少君,我警告你,要是下次再敢给我出这种事,咱们俩朋友就没得当了!”
她气呼呼的咒骂,却发现床上的人两眼无神,根本没注意听她说话,气得她直跳脚,差点没抓着她的衣领摇晃。
“刘少君,我在和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啊?”尹秀娟简直快气到冒烟了。
“我好累,你让我静一静。”尹秀娟的暴跳总算抓回她一丝神智,刘少君语气微弱的苦笑着说。
“你到底是怎么了?”尹秀娟压下脾气,蹙眉问:“是不是和前几天那位男的有关?”
“没有。”她疲倦的合上眼,低声回答。
“什么没--”尹秀娟火气又上心头,才提高了音量,却被刚进来的忠哥捂住嘴,揽着她的腰就将她强行带出房去。
一出了房门,忠哥才松开手,尹秀娟就瞪着他叽哩瓜啦的鬼叫:“你搞什么啊?”
“你太吵了,她需要休息。”
“我哪有!”她抗议,嘴巴还不断地冒出停不下来的言语。
忠哥听而不闻,抓着她的手,硬将这只音量奇大、脾气暴躁的小麻雀带离门边,还给刘少君一个清静。
※ ※ ※
无论如何,我爱你……
这是他最后说的一句话,那样低沉沙哑的声音,一次次的回荡在耳边,忽大忽小、忽远忽近,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重复着他的深情,重复着他的不舍,重复着他的承诺,重复着、重复着……
她无时无刻都能听见他的声音,每分每秒那声音都在提醒她的心痛,戳刺她的伤口。
“不……不要……”刘少君发出痛苦的呻吟和啜泣,紧捂着耳朵却仍听见张鸿羽沙哑的嗓音,闭上双眼仍能看见他强装出来的落魄笑容和眼底藏不住的苦涩伤心。
无论如何,我爱你……
“别再说了……”她捂着双耳,蜷缩在被窝中,泪水上不住的滑落,“别再说了。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他要说出口?为什么不让她就此死心就好?如果他没说,这一切就可以变得比较容易,那么她就可以假装……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假装他只是同情,假装是她自作多情,假装这一切只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梦。为什么……他要说出口?所有关于他的影像伴随着那句话在脑海中反复播送,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是她自己把幸福葬送掉。
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 ※ ※
逞什么强呢?
脑中一个声音对他这么说着。
张鸿羽全身湿透的坐在大皮椅上,上衣扣子被他扯掉了两颗,他双脚交叠架在办公桌,裤管还在滴着水,一头短发又乱又湿,同样也在滴水。他一手拿着一瓶XO,直接就以瓶口对嘴喝了一口。
逞什么强呢?大笨蛋!不就是个“前”未婚夫而已,你爱她不是吗?反正那王八蛋已经结婚了、死会了,她再爱他也没机会了,你为什么不会假装不知道,别问她啊!只要持久下去,她终有一天会被你感动的。
“是啊……是啊……被我感动……呵呵……”他醉醺醺的边干笑边开口同意脑海中的声音,“我……我敬你……”他举起酒瓶向着空无一人又乌漆抹黑的办公室晃了一晃,又对着嘴灌了一口。
那你为什么还要问她?为什么还要逞强假装没事呢?
“因为……嗝……我爱她……你……你不知道……嗝……”他打了个酒嗝,伸出食指左右摇晃。
我知道你爱她。
“不,你……你不知道……”他一手遮住了脸,一手还紧抓着酒瓶,声音有些破碎,“我希望……她爱我……”他一脸哭笑不得,闭着眼说:“但她没有办法……她爱的……是那个装模作样的王八蛋……”
“所以你就藉酒浇愁?”“对,不对!”张鸿羽语无伦次,突然发现这次的声音不是从脑海中传出的。
他张开眼,移开搁在脸上挡住视线的手,很努力的瞇着眼看向黑暗的前方。
柯英杰“啪”的一声将电灯打开,一瞬间,满室通明。
张鸿羽立刻又合上了眼,呻吟的诅咒着:“小柯,把灯关掉!”
“我和你说了他在这里。”凌俊身上穿著一套全黑的皮衣皮裤,她两手插在裤袋中,站在柯英杰身后。
“我没说不信。”柯英杰淡淡的边说边走上前,却在地上踢到两瓶已经空了的酒瓶。他皱起眉问:“你喝了几瓶?”
张鸿羽双眼此时已有些适应刺眼的光线,他眨了眨眼,迟钝的说:“我……嗝……忘了……”他看见柯英杰身后的凌俊,睑上露出笑容,伸手向她挥了挥,“小……小巫婆……你来陪……陪、陪我喝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