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没有他想像中糟。
他站在甲板上,看著前方。
天上云层十分厚重,却没飘下雨雪。
远处雪白群山仍隐约能见,寒风刺骨,几只海鸟仍遨游在港边。
市区的高褛栉此鳞次,重重叠叠的交杂著,太空针塔突兀的耸立在其中,形成极为特殊的天际线。
他曾见过从海上拍下来的市区风景照,但自己站在船上往岸上看,又不太一样,感觉似乎更为开阔。
在这城市生活这麽久,他不知道它看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一只冰冷的小手牵握住他的手。
「冷吗?」他垂首看她,她的脸蛋被风吹得红扑扑的。
「还好。」她摇摇头,靠在他身旁。
她吃完汉堡之後并没有重新戴上手套,他也没有,她的手冰凉不已,他的仍是温热的,他包覆住她的手,拉进自己的口袋里。
她没有半点反抗,只是靠他靠得更近。
不久後,天渐渐暗了下来,岸上大楼灯火纷纷亮起,繁华的城市夜景和白天时又是截然不同的风情。
唐琳偷偷看著身旁的男人,他那淡金色的发随风飞扬,他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静默的看著岸上缤纷的城市。
离开波轮时,她不禁想著,他们今天这样,不知道算不算是在约会?
***
「小姐,可以请你帮我和我朋友照张相吗?」
才下了船,方才和他们同船的那群来毕业旅行的日本高中女生就拿著相机跑了过来,微笑用不太标准的英文请她帮忙。
看著女孩手中的相机,她畏缩了一下,「抱……」
拒绝的话还没出口,一只大手就从旁接过那台相机。
「谢谢,只要按这个键就好了。」那女孩看到亚当,小脸微微泛红,但还是开口道了谢,跑回嘻笑的同伴身边,摆出准备拍照的姿势。
「这要怎麽用?」亚当拿著相机,神色自若的问她。
那是台数位相机,电源已经开了,小莹幕上映著前方的影像。
唐琳双手插在口袋里,抬头看著他,喉头一阵发乾,「你……」
他只是直勾勾的看著她,语音平淡的道:「你只要教我怎麽做就好。」
她迟疑了一下,才说:「把镜头对准要拍的主体,然後接下右上角那个快门就可以了。」
他照做,跟著按下快门,闪光灯却没有出现,照出来的画面暗沉一片,他无言的看著她。
「她们把设定设在手动闪光了,你得把设定调回自动闪光。」她说。
相机小萤幕上的文字是日文,他完全有看没有懂,好不容易在她的指示下,调好之後又试了一次,这回那些女学生的脸出现了,不过瞳孔却变成妖异的红色。
他表情诡异的盯著萤幕上的小画面。
「那是因为闪光直接射到眼睛後面的血管,照出来就会产生红眼。」她对他解释,「这款相机有消除红眼的装置,在设定里面,下面那个,不对,不是那边……」
「有问题吗?」他弄得太久,那群女生有些不妥了,其中一个扬声询问。
她对箸她们微微一笑,他还是没调好设定,一时忍不住,她拿过他手里那台小巧的数位相机,很快的将所有设定调好,然後交回他手中。
他看著她,却没有接过相机。
「亚当?」她不安了起来。
「只是按个键而已。」他说。
「我……」她脸色发白。
「你看。」他站到她身後,两只手握住她僵硬发颤的手,引导相机放到她眼前,在她耳边说:「把这个小莹幕当电视看就好了。」
「别这样……」她瞥开眼,恐慌的想抽回手。
他定定的握住她的手,不让她闪躲,只是在她耳边低声开口,「那些女孩在等著。你只需要看一眼,确定她们在画面中央,然後按下按键就好了。」
唐琳白著脸,知道前面那几个女孩可能笑得都快僵掉了,只是一眼,应该没什麽关系,他说得没错,就当是看电视好了。
深吸口气,她很快的抬眼看向数位相机上的小萤幕,其中一个女孩因为维持太久的蹲婆,在这时跌倒了,她的同伴们笑了出来,那女孩则面红耳赤的赶紧爬起来。
她们的表情相当的好,等唐琳发现时,她已经本能反应的连续拍了好几张。
唐琳惊讶於自己的反应,她眼眶有些发红,却听亚当在她耳畔称赞道:「拍得好。」
女孩们笑著又重新摆好姿势,抱歉开口,「不好意思,请你再拍一次上 她对准了焦距,按下快门,这一次没有任何迟疑。
她们和她道了谢,匆匆赶回游览车上。
看著那些年少不知愁的女孩的背影,唐琳一阵鼻酸,亚当伸手将她拉过来,她环抱著他的腰,小脸又埋进他的胸膛。
「抱歉。」他揉揉她的脑袋喃喃说。
她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亚当在她发上印下一吻,无声地拥著她。
天上又飘下片片白雪,他一直等到她情绪平复下来,才车握著她的手,在街灯下,漫步回车上。
***
几日又过去,她的感冒完全没有复发的迹象,他是放了心,但仍每天住在她这里,属於他的东西也一件件的冒了出来,桌上摆放著他的笔记型电脑,衣橱里悬挂著他的衬衫,浴室里多了他的盥洗用具,橱柜里也摆放著他爱喝的咖啡豆,他甚至连哑铃都拿了两个过来。
忽然间,她的屋子感觉变小很多,她却不怎麽在意,她喜欢看著他在她屋子里走动,甚至是工作。
光是这样看著他,她就觉得莫名安心。
不过,也因为如此,让她更深刻的感觉到自己是无业游民。
她整天在家里闲晃看小说,替两个人煮东西吃,偶尔他也会陪她出门上街,他变得没有那麽排斥出门,却仍对早上到公园晨跑感到畏惧,她不勉强他,改成和他一起到他公寓的健身房运动,下午他睡醒後,再陪她带乔可出门散步;当然,他们的路线永远不会经过那座公园。
他似乎渐渐习惯了乔可,不知何时,已不会在它靠近时变得僵硬不自然,不过还是会在乔可凑过来时,忍不住皱起眉头。
偏偏乔可爱他爱得要死,老是在他身边打转,对著他猛摇尾巴,像她一样。
她想到那景象就忍不住微笑,抱著从超市买回来的存货,她爬上六楼,掏出钥匙打开门,走到厨房把东西一一归位。
下午三点,他应该还在睡。
对了,乔可呢?平常它一见她回来,都会跑过来找她玩的,怎这次没看到它?
唐琳走回客厅,它的狗食还有一半,也没见它趴在平常睡觉的小地毯上,倒是房间门半开著。
不会吧?
她明明记得她出去前有关好门啊。
她匆忙进房,本想趁亚当还没发现时,赶紧把乔可弄出来,谁知却先听见吹风机的声音,他不在床上,在浴室里。
房间里不见乔可的身影,她才在奇怪,就听见他开口道:「不要乱动,你这只笨狗……」
她微微一愣,走到浴室门边,轻轻推开门,就见他坐在浴室地板上,一手拿著吹风机,一手拨著乔可半湿不乾的黄毛,替它吹毛。
地板上,摆放著狗狗专用的洗发精和香狗洗澡的按摩手套,还有一条她买来给乔可专用的大毛巾。
乔可对身上的湿毛感到不耐烦,忍不往又甩著头和身体,喷得亚当一身水,亚当又咒骂好几声,它才乖乖趴口地板上让他替它把毛吹乾。
她这下可真是看呆了。
他竟然帮乔可洗澡!还帮它吹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