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爷,贵姓大名?”
兰青起身颔首。“我姓兰,单名一个青字。”
“原来是兰爷……”鸨嬷欠了欠身后即回头吆暍。“你们还杵在那做啥?还不快点帮兰爷备上酒菜。”
兰青连忙阻止。“不,大夥别忙,我今日不是来喝酒的。”
“那您来意是?”鸨嬷一听奇了,男人上花楼不喝酒要做啥?
“可以麻烦您请阁里的恋叶姑娘出来—见?”
这人的目标是恋叶?鸨嬷精明的眉眼一挑。“当然可以,可是我得先跟兰爷您说明,我们家恋叶目前是卖艺不卖身……”
“是。”兰青点头。“这事我知道。”
鸨嬷一点头,招手要下人去唤恋叶。不久,恋叶便在桂枝的带领下,缓步生姿地跨进门厅里。她一见兰青,眉眼儿不禁浮现一抹喜色。
她的自由日,终于到了!
怎的,这两个人认识?!鸨嬷不动声色地瞧着两人表情。
恋叶一到,兰青立刻开口:“不瞒您说,我今日是来帮恋叶姑娘赎身的。”
鸨嬷不愧是鸨嬷,虽然被兰青话语吓了一跳,可不过眨眼,她旋即回过神来,起身走到一脸期待的恋叶身旁,状似亲热地牵起她的手。“兰爷您真是好眼光,头一回来就挑中我们阁里最俊最俏的姑娘,可是呐,我也不瞒您说,嬷嬷我自恋叶还那么小一了点就一直照顾她,好不容易才把她拉拔这么大……”
“鸨嬷!”恋叶讨厌啰嗦,眼一瞪便要她说重点。“您就直接开口,赎金到底是多少?”
“你这娃儿怎么还听不懂,这哪里是赎金的问题……是心,是嬷嬷自你七岁便一路培养你的用心!”
恋叶一脸不耐。这种话,鬼才会信!她自七岁进花楼之后,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她自个儿最清楚,用心栽培,哼,该是用力摇钱吧!
“到底多少?”
臭丫头!不给她面子。鸨嬷嘴一瘪,五根手指朝天一指。“五十万两。”五十万两这数目,都可以买下这整间倚红阁了,她断定兰青拿不出来——没想到她错了。
“这里。”兰青突然自桌底扛了个木箱,后将箱盖打开。“嬷嬷您清点一下,五十万两银。”
鸨嬷趋近一看。老天!她被眼前整箱白花花的银两弄得头晕目眩,这怎么可能!
见钱眼开的鸨嬷正想拿个啃啃那纯度,结果手还没摸到就被恋叶伸手拍走。“先把我的卖身契交出来!”
直到这会鸨嬷才回过神来。“等等——”她突然将木箱盖上,后转身瞧着兰青笑了下。“我刚说错,不是五十万两,是一百万两!”
“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恋叶大叫。“你刚明明就说五十万两,现在银子也在这儿,怎么可以说话不守信用!”
“总而言之没有一百万两,什么事都免谈!”鸨嬷一哼,神气地往椅子上一坐。方才她一时错看,误把黄金当柴炭,这会发现真相,自然要赶紧扭转。
根本就是狮子大开口!恋叶气愤地瞪看着鸨嬷。五十万两,恋叶算过,整个倚红阁姑娘至少要赚个十年才能揽到这数目,这会儿平空掉下五十万两银,鸨嬷竟还嫌不够,分明就是瞧兰青老实好欺负。
“兰爷也别嫌嬷嬷我出尔反尔,我刚算过,依恋叶开苞价一喊就是百两银子,我担保她不出个两年定能成为我倚红阁第一花魁,一百万两银,我自认价钱很合理——”
“我已经不是处子了。”恋叶突然丢下这么一句。
鸨嬷一愣。“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要我再说几遍都行,我不是处子,你瞧……”恋叶挽起衣袖露出洁白手臂,凑到鸨嬷面前。
鸨嬷细看,大吃一惊,那点在右臂上头的守宫砂已然消失!
“你这个不要脸的丫头!”鸨嬷不假思索抬手要打,原立在一旁的兰青忙伸手拉住她。
“等等!”
“你……你……”被阻挡的鸨嬷气得浑身发抖。“什么时候发生的?是怎么发生的,你说,你说啊!”
“跟你解释干么!”恋叶怒目相向。“总而言之你五十万两收下,卖身契交出来,我早就不是你眼里的摇钱树了。”
“你以为我是笨蛋!”鸨嬷一气,倏地扑到两人面前将两人扒开。“老娘五十万两不要了,我就是要留下你,从今儿个开始你就挂牌接客——至于你!”鸨嬷怒火腾腾地望着兰青,“要再见她,就花银子排队吧你,快滚!”
鸨嬷伸手一推兰青,兰青文风不动,鸨嬷一气,兜头就是一个耳刮子。“都是你这臭男人,坏了我好事!”
“鸨嬷嬷,求求你成全我!”恋叶双膝一屈,突然跪倒在鸨嬷面前。“你知道的,我一直不喜欢伺候男人,我一直不喜欢这里——”
“你喜不喜欢千我啥屁事?”鸨嬷嘴里一哼,手指戳着恋叶额头。“我花钱买了你,你就要好好替我工作,就算你接了客之后会吐得整房都是,你也还是得做!”
“我不允许你这么糟蹋恋叶。”兰青神情冷峻地将鸨嬷挡开,鸨嬷一与他双眼对上,背脊突然一凉。
她隐约感觉得到,眼前男子,并不是一般可以任人胡乱深掘的软上,他也是有着脾气个性,万一不小心踩着他底线……
“我送银两过来,是看在鸨嬷你多年来栽培恋叶的苦心,我也可以不这么做。”
呦!这家伙敢情是在威胁她?鸨嬷眉一挑。“不然你能怎么着?杀了我么?”
兰青绝少威吓人,但这一回,他真的是动了气。他伸手一拍,椅边的小几活似纸糊似的,竟从中裂了条缝,“啪”地碎裂。
“你你你……”鸨嬷傻眼。
“你之所以不让我走,全是因为我这张脸是吧!”恋叶猛地抬头,一双黑瞳散发着果决的光芒。
鸨嬷转头望向她,还未意识到她接下来举动,恋叶已然从脚边抽出她从不离身的小剑。
“我今天就毁了它。”说完,她往脸上一划——
“啊!”鸨嬷惊叫。
“恋叶不行!”兰青急喝,一个箭步前跃,毫不考虑以臂挡住。
锋刀触及肌肤,如刀切油膏般,一下没入寸半,恋叶一愣,手中利刃“哐当”一声落地。
“哎呀呀!流血啦!来人呐!快去取药箱过来止血啊!”鸨嬤花容失色,整个门厅乱成了一团。
“兰哥哥——你为什么——”
鲜血进流,恋叶焦急地握住他手,试图止血,怎奈鲜红的血却像疯了似的,一个劲地直流,连她身上袍子也都染红了。
“快来人啊!帮帮忙!”恋叶哭嚷着求援,向来不屑在人前掉泪的她,哭成了个泪人儿。
“没事的恋叶,你别哭,这只是一点小伤……”
兰青虽痛,但也明白这伤口不至致命,但这当头恋叶怎么听得进——伤是她刺的,血是因她流的——恋叶心疼地揪着他手臂,晶莹珠泪滚落,他的举动全然不在她的预想之内。
“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用手挡我的剑……”
“我说过要保护你。”兰青用着完好的手帮她擦着眼泪。“我怎么可以让这伤口在你脸上出现?”
“那你也不要用你的手挡么!”恋叶哭笑。“你都不知道,伤了你,比伤了我自己还疼……”
“嘘,乖,别哭了……”兰青张开手臂,软声抚慰抽噎个不停的恋叶,直到下人拎着药箱冲进来,他才要恋叶放手,交由下人帮他包扎止血。
两人的互动,惊魂甫定的鸨嬷全看在眼里。恋叶这倔丫头,这回真的是陷了进去,鸨嬷从未看过她用这么珍惜在乎的眼神看过任何人——恋叶自小便是个倔脾气,鸨嬷记得清清楚楚,她小时逃跑每回被逮,捱打捱揍时她总会火着一双眼,嘴边不忘大喊——“你打啊,你打啊!你干脆打死我算了!”巴不得有人找着理由,就此了结掉她性命。可是今日,她却会因为伤了一个男人手臂,就哭得肝肠寸断、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