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她?他曾经自负地以为不会被女人影响了。他不再年轻,欲望掌握得住。而且美里从不穿太女性化的衣服,从不在他面前做出性感引人遐想的动作,但为什么是她?激发出他的性欲?
好想撩高她发脚,吮住颈边皮肤,解开宽松的棉长裤,想象她大腿模样……丰映?或纤细?她身体有没有哪个地方藏胎记?她胸脯是不是恰好到让他可以轻易掌握……按住头,他低咒一声,不该抱她,抱出副作用。
「睡不着吗?」郑宇宙也走出屋外,在他身边坐下。「有没有烟?」
他们对寂夜吸烟,白烟飘散,两张俊脸,都苦恼着,眉头凛得紧。
一阵沉默后,郑宇宙说:「阿南。」
「唔。」
「我郁闷。」
「唔。」
「忽然间……」
「怎?」
「低潮……」
「早晚的事。」夜夜纵欲的人,谁信他真的会低潮?
「突然,我对苏飞雅失去兴趣了。」
「正常。不过有进步,这一次维持了三个月,不是三天。」
郑宇宙的风流史,多如繁星,而被他爱过的女子,个个结局都似流星。灿烂,早逝,很快在他的世界消逝。
郑宇宙颓道:「今天看她为送错的洋装发飙,我忽然觉得累了,她跟之前的女人都一样。」
「嗯哼。」谁的错?谁叫他爱的全是那种虚荣女子。
「刚刚看她躺在我旁边睡,我觉得很恐怖……我不能跟她过一辈子,我不能,我会完蛋。」
「爱比死更冷……」好像有这么一首歌?宫蔚南无心听闻闲没事干的大少爷靠天,就随便乱接话。且慢,还没靠天完,大少爷还有下文。
「但是,就当我躺在床上,睁着眼,唾弃爱情无聊,没有新意时,我忽然听见神的声音……」
宫蔚南大笑。「神的声音?」神终于要跟堕落的郑宇宙传福音了吗?
郑宇宙忽然无比虔诚,非常严肃地说:「我确定那是神的声音。」
「喔,神说了什么?」
「神对我说三个字。」
「哪三个字?」
「费美里。」
指间香烟松脱,烫伤宫蔚南的手,宫蔚南却没知觉。他瞪着郑宇宙,神情复杂,好像「费美里」这三字,从浪荡子郑宇宙口中说出来,她就被玷污了。
「真的。」郑宇宙很正经。「我感觉神跟我说了这三个字,费美里。」猛地,抓住宫蔚南肩膀,激动道:「过去每次恋爱到最后,都只是一阵空虚,我忽然警觉到,是那些女人不对。我好累,我渴望家的温暖了,然后我不断、不断地,脑海不断浮现的,是费美里跟你儿子游戏追逐的画面,我越想越心动,原来……」
郑宇宙站起身,手插腰,望着夜空,浪荡子开悟了。
「原来我郑宇宙,需要的是费美里这种女人!她才是可以当我老婆的好女人,她会是好妻子好妈妈……」猛一回身,抓住宫蔚南双臂问:「所以我决定把她!你觉得呢?」
砰——
来不及觉得,宫蔚南先出拳揍他。
稍后,郑宇宙躺在地上,掩着红肿的额头呻吟。「为什么揍我?」出手真重。
宫蔚南走近,蹲下,俯视他,警告道:「听着,随便你怎么在外面乱,但不准碰我的员工。」因为这个揍好友?不,表面上狠着,心却很虚,完全知道自己在毛躁什么,只是不愿对朋友承认。
「你的员工?」郑宇宙呻吟,坐起。看着宫蔚南,困惑了。「喂,她也是我员工吧?」我乃农场第二大股东啊!
对呴。宫蔚南怔怔盯着他,想着还有什么借口阻止他靠近美里。郑宇宙轻浮花心,美里要是跟他恋爱,一定会再受到伤害,她不像那些拜金女,把爱情当游戏做交易,可是……
「除非你也喜欢她,不然干么不让我追?」郑宇宙揉着额头。
「随便你。」宫蔚南气呼呼吔回屋子里。
郑宇宙起身,追上去,发现门拉不开。锁门了?他用力拍门。
「喂、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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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阿威上学去。
走廊餐桌前,宫蔚南和昆伯巡完农场回来,看报用餐。美里坐在一边吃早餐,两人经过昨日紧紧的拥抱,现在都有些尴尬。美里很认真地慢慢切蛋包,宫蔚南比平常更认真研读报纸头条。这是飘着细雨的早晨,白千层立在雾蒙蒙天气里,绿色头发,让鸟儿们躲雨歌唱,雨声滴滴答,空气湿冷……
「呃……还要不要咖啡?」美里打破沉默。
「不用了,谢谢。」又一阵静,换他忍不住,拿调味罐,问:「肉桂粉?」
「谢谢。」美里正在斟咖啡,嗯,肉桂粉是不错的话题,她永不拒绝肉桂粉。
他递来肉桂粉时,她不小心触到他的手。她僵住,他也感觉到她紧张,于是,两人更尴尬。他努力想说些什么打破这种不自在的气氛。
「昨天睡得好吗?」该死该死!什么鸟话题,昨天睡得好吗?干脆问她要不要一起睡算了!他暗骂自己。
「呃……」美里看他一眼,僵硬地笑着。「还好,你呢,有睡吗?」啊要命要命啊,什么有睡吗?废话,难道跟她一样失眠?
「我有睡。」白痴,还认真回答咧。唉!
「噢,几点睡?」荒谬,问这干么?唉!
「嗯,差不多三点……」救命,聊不下去啦!
但有诡异的情绪在流动,在闷烧,使这两个平日不聊也不感到奇怪的成年人,忽然卯起来非要随便乱聊什么才行,于是美里聊到最保险的话题上——
「今天天气不大好。」
「是啊,」还真的跟她研究起天气来了。「下雨了。」我白痴,真的白痴,白痴看都知道在下雨,说下雨干么?
可是另一个人也煞有其事地复议,凝视天空。
「是啊,毛毛雨。」
「这种雨通常会下很久。」
「是啊,可怜的白千层……」
可怜的白千层?他愣住,转头望她。
她也瞄向他,认真解释:「是啊,它们淋着雨,多可怜……」
然后,都不说话了。他看着她,她也瞧着他,他忽然牵了牵嘴角,她看见了,她也咧咧嘴,然后她先哈哈笑开来了……而且,越笑越激动,格格笑弯腰,她自首了。「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哈哈哈……」
他也是啊,他莞尔,也笑起来。这一笑,笑跑尴尬,气氛蓦地轻松了。他失神地望着她笑靥,她笑开怀,将那张平凡的脸笑亮,喔,他心头一阵暖,他仿佛嗅到面粉的香气,仿佛触摸白千层树皮的粉感,想象中,她代表这些,他好想好想更接近……这渴望弄疼他,他目光忽然一凛,想起郑宇宙要追美里的事,他紧张,紧张到胃都抽痛起来。
「妳……妳还会再去爱人吗?」
美里被这唐突的问题骇住,他为什么想知道?
她低头笑了笑,以指尖按住叉子尖锐的叉角。「也许还会……假如遇到不错的……」
「是吗?上次伤得还不够吗?」还记得美里的朋友说过,她未婚夫抛弃她的理由是嫌她太闷。当然,宫蔚南不知道的是,背叛美里的,还不只她的未婚夫,还有她的亲姊姊。
「噢,对喔。」美里揪住胸口。「那时真的很痛……记得吗?我还染了粉红色头发,烫了爆炸头,哈。」行为脱序,镇日只想使坏。
「既然这么痛过,怎么还敢再去爱?不怕再痛一次?」
「这种事怕也没用吧?」美里低头,脸趴在桌面,神情无奈,又很看开地,她拿出学理工的人的口吻,分析道:「这件事的逻辑就是……好像每次我在路上,看到种子就一定要带回家处理,种到土里。但平均百分之六十的种子都是坏的,不发芽的。可是不将它们种到土里,又怎么知道它是可以长成养眼的盆栽?还是,是浪费心力跟时间的坏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