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压下心跳频率,子淇咕哝道:「我是不介意送上来的美人恩……不过现在还是睡觉吧。」说着脑袋又趴入子郗怀里。
子郗哼了声,也保持着稳定的呼吸,闭上眼,直到怀里子淇的呼吸变得深而长,进入深眠之后,才轻轻搬动他的脑袋,抽出身来。
就着月光看着他平静的睡脸,深刻的轮廓起伏,在月光下映出深邃的阴影。脸上青青紫紫的地方不少,还贴着药布,薄薄的唇角不再挂着似笑非笑的讽刺,微微翘着,柔软而湿润,散发情色的邀请。睁眼时的他,带着孩子的任性和成人的圆滑狡诈,但睡着时,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才不想跟你睡同一床……」叹息了声,想到同学间的打趣,他苦笑:「我确实是有圣人的耐性了,才会放着你这块肥肉在嘴边而什么都不干。不过……如果远离是你的愿望的话……」
***
第二天依然是子淇载着子郗去上学。
大家见昨天吵得那么决绝的两人今天又一起上学,终于死心,决定以后无论他们闹了什么纠纷都不去管——简直比夫妻的床头吵架床尾和还激烈还快。
事情似乎就这么平静下来,跟小郗和好,杨洛岚也不再来纠缠,一切都恢复了先前的正常……但子淇却隐感到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来自子郗。
他们两人还是时常一起上下学,但子郗渐渐不再与他共乘一辆脚踏车,而是一人一辆。子郗既然不要求,子淇也不会傻到去跟他说来坐我的后座吧或要坐子郗的车后座,事情就这么习惯下来。
然后是上学路上遇到堵截。平常对上时,子郗都会在一旁等着,现在则直接骑车走人。回头抱怨他为何不够义气,他则回答如果不是以前没车需要等他,以前也会直接离开的,理由正当地让子淇牙痒痒。
再来,晚上惹了事,不想直接回家,躲到子郗那里时……能睡上床果然只有一次,还是继续打地铺,而且第二天起来,也没有挤好的牙刷和毛巾,衣服皱巴巴扔着,一切都得自己动手。
更多更多的,在学校还是家里,子郗都不再对他呼来喝去。
暴君从良了。
子淇知道,子郗是在贯彻他所说的,不再管他一事。
彻底的放手,虽不到两不相干的程度,但子淇不找他的话,他绝不会主动找子淇。
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子淇避开人群托着下巴在天台上发呆。
「老大,你跟副会长还没和好?」周游和郑漠找到他,围了过来。
子郗平时就冷冰冰不大搭理人,所以同学间没看出这两人有问题。但郑漠和周游觉得如果他们两人也看不出的话,就枉费他们狐朋狗党的名号了。
「早就和好了。」子淇懒洋洋扒着头发,「大家都是见证人。」
「我还婚礼见证人咧!」郑漠没好气地拍下他的手,「平时副会长对你吆喝来指使去,最近居然放任你,不闻不问。你敢说没问题,我绝不信。」
「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以前的我好可怜。」方子淇喃喃说着,「所以,我现在很幸福。」
「以前你惹了麻烦,副会长会帮你收尾,现在他撒手了,我和周游都快不成人形了!」郑漠尖叫,这才是他的主要目标。
「闯祸是本能,歹势啦。」说得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也没有,方子淇继续看窗外。
「你在看什么?」周游凑了过去,什么也没看到,正想收回头,却看到高一A班的小班花和一高大男生说说笑笑,娉婷走过。
「哦,在看前女友啊。」伴随着铁马毁了的那天,老大和唐果吹了的消息,他们也知道了。周游取笑道:「瞧你最近的死样,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
听到唐果,郑漠就想到自己报销了的铁马,还有回去后大哥的暴走,心痛地连话都说不完整:「那种朝秦暮楚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什么好,看到她我就想到我的机车……你都借去牺牲了,居然还没泡上人,你你……」
「小美人交了新男友啦。」歪头看着,「我被抛弃得还真快。」
「谁教你不争气!」郑漠继续暴走,「还浪费了我的车!」
侧眼看了教室一眼:「没有希望就撒手,其实女人才是最现实的。」
「被甩也不用找借口,你这话公开出去会成为全校女孩子的公敌。」周游没好气地蹭了下墙壁。
方子淇摸摸脑袋:「下午学生会有会议,你们先走,不用等我了。」
***
会议室里,范子郗正站着发表意见。
方子淇双手叉胸靠在椅背上,对子郗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很多时候子郗的浏海总有一缕不肯听话要掉出行列,遮在眉毛上,眉毛修长,在末尾来个漂亮的转弯,眼睛波动很少,眼珠又黑又深,远远看过去也很有魄力。骨架轮廓已经不再是几年前的细致,眉眼越发刚硬锐利,咄咄逼人。再过几年出了社会,只怕没人敢在他的逼视下说不——虽然现在也没几个。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子郗不管他的话,别人也不敢管他。会长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他只当没看到,掏出新手机看时间——快七点了,难怪这么饿。
「方子淇。」
意外被叫到名字,方子淇讶异地抬头看了眼,子郗却是公事公办的眼神。
「后天起,开始布置校园,巡检各班进度,没意见吧?」
「我知道了。」方子淇点点头,又靠回椅背,揉了揉鼻子。
对两人间这么正常的一问一答,一个没有百般抵赖,—个没有暴权镇压,除了会长,其它人都惊讶地在两人间瞄来瞄去。
「好,差不多就这样,没意见的话,散会。」
大家三三两两走开了,子淇坐在座位上没动,莫名的焦躁抓住他的心。
「子淇,你还不走啊?」会长见到他,意外笑笑,「平时你都是第一个溜的。」
「就要走了。」他说着,看了子郗一眼,「呃,你要走了么?」
子郗摇头:「我还有事,你先走。」
「那我走了,拜拜~」
笑嘻嘻挥了挥手,子淇提着包,吊儿啷铛走了。
「想撒娇是不好的行为。」他边走边对自己说,「打破习惯是很辛苦的事,所以这段时间会比较辛苦。不过适应了就可以了,慢慢会好的……」
「慢慢……会好的……」他停下脚步,抬头看天,天已经全黑了。都市的上空,是看不到星星的。
「如果……好不了,要怎么办?」
「小淇好像很难过的样子。」从窗口看着外面,学生会长说着。
「不用煽风点火。他真正难过时,不会给你看到。」取出烟盒,想了想,又收起来,最近抽得有点多,抽过头容易留下味道。
「你这招欲擒故纵看起来很有用,小淇已经有反应了。」
「不是欲擒故纵。」子郗将最后一叠资料放上会长桌子,「如果他确实要我放手,我就会放手。是我的,我会倾尽全力去占有;而不是我的,我一分一毫也不会去动。」
「太极端了,就没有中和之道?」会长无奈地看着桌子上又增加的高度。
「你该赞我执著专一。」子郗冷淡说着,也来到窗口,「他现在对我,是长久以来的习惯。去除习惯后,还剩下什么……」
***
方子淇晃晃荡荡出了校门,就见校门口站着个身穿北商高校服,剃了个莫西干头,眼神像野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