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清张口结舌,挣扎了几下,最后老老实实窝在那人怀里,一来是虚软无力的四肢不给主人面子,二来,楚风吟粗喘了一声,狠狠按住他的腰身,哑声道:“别乱动!”
沈烟清立时乖顺下来——虽然顶着“以色事人”的恶名许多年,但在情事上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嫩雏,对于冒冒失失撩拨对方情欲的下场隐约能猜到几分,自然也不想去尝试。
紧贴的胸膛能真切地感觉到彼此的心跳,沈烟清闭上眼睛,身体虽困倦,头脑却越来越清醒,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僵持了半个时辰,楚风吟妥协地叹了一声,问:“在想什么?说来听听。”
沈烟清沉吟了片刻,低声道:“楚大哥不会害我。”
“嗯。”
“六年了……音讯全无,我一直在找他,他却不想见我。”
抱着他的手臂不知不觉地收紧,头顶上方不悦地哼了一声,沈烟清叹了一声,道:“但是,我知道不会是他,六年前他曾将性命交予我手上,今日,断然不会加害于我。”
自打醒来之后,满脑子都是楚瑛的事,当时震惊太甚,失了冷静才会让程秋远钻了空子,现在想想,疑窦颇多。楚瑛当时收养他,曾立誓即使粉身碎骨也要保他平安,而六年前那人在他的安排下逃出京城时,更是不假思索地托以性命,如斯信任倚重,怎会突然动起杀机?
楚风吟忍住难言的酸意,抚上他的面颊,轻声问:“他是不是很喜欢你?”
沈烟清有些摸不着头脑,道:“他待我如手足,若不是他一直护着我,沈烟清早成一堆枯骨了。”
黑暗中,温热的气息罩了上来,楚风吟的唇近得快贴住他的耳朵,低沉的声音触人心弦:“从今以后,我来保护你。”
又是没得商量的霸道口气,沈烟清莞尔一笑,连连说不敢当,却被楚风吟一口咬住耳垂,湿痒潮热,带起阵阵轻颤,那始作俑者得意地笑了,笑纹还未消便被一肘子拐在胸前,满腔笑意化为一声痛叫。
“活该!”沈烟清低斥一声,啪地翻过身去,拉起被子,不再搭理他。片刻之后那双手臂又环了上来,沈烟清调整了舒服的姿势,不知为何心里松快了不少,打了个呵欠,瞌睡虫开始一只一只地住外爬。
半梦半醒时,听见楚风吟低声说:“烟清,我会保护你,相信我。”
沈烟清已经困得神志不清了,低低地“嗯”了一声,便沉入黑甜乡中,一夜好眠。
而那个拥着心上人入怀的楚家三少,却被搅和得睡意全消,独自煎熬到天亮。
***
越向北,草木越见萧条。
齐州松月门,位于朝云峰与暮云峰之间的连云谷中,风景最是秀丽,溪流清澈,树木参天,早晚还常见白雾从山峦漫下,与人追逐玩耍,而朝云峰顶,是门下弟子学艺练武之处,暮云峰顶,则是松月门的祠堂。
门主楚承业还在扬州陪伴娇妻,乐不思蜀,楚风吟带着沈烟清策马飞驰上山时,家中只有二哥楚莫辞和二嫂唐月婵,一个是斯文儒雅的白面书生,一个是豪爽泼辣的江湖女子,夫妻二人到门前相迎,还未开口,便被小弟气急败坏的样子吓了一跳。
楚风吟怀抱着用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沈烟清,跃下马背,急吼吼地冲到唐月婵面前,叫道:“二嫂,看看他是怎么回事?!”
赶了五天,沈烟清的病一直不见好转,前日晨起竟然咳出血来,楚风吟一下子慌了神,找了几家医馆,都诊断是风寒,不碍事,吃几付药就好,然而沈烟清被连哄骗带胁迫地灌了几天苦药汁,好像吃到别人肚子里,半点效用也无,索性不吃了,楚风吟实在没办法,只好弃了马车,快马加鞭赶回松月门。
二嫂是唐门大小姐,精于用毒且通晓药理,见这情景,也顾不上寒暄了,一边吩咐丫头小厮们去准备热水饭食,一边领着楚风吟回房。
沈烟清一路昏昏沉沉,被楚风吟放在床上之后,稍稍清醒了些,强撑着要起身施礼,却被唐月婵按住肩膀,道:“不必多礼,我是风吟的二嫂。”
楚风吟胡乱擦了把脸,神色紧张地凑了过来,悄悄握住他垂在床边的手,唐月婵看在眼中,有些了悟,把了把脉,又瞧了瞧包回来的药渣,蛾眉紧锁,问:“风吟,他中了毒,亏你回来得及时,再晚三天,神仙也没法了。”
楚风吟一惊,道:“我知道他中过‘醉西施’,那药不是过一日就能解的么?”
“笨蛋!”唐月婵叱道,“哪里是‘醉西施’,分明是‘巫山云雨’!”
“什么?”不仅楚风吟,连沈烟清也愣住了,唐月婵叹了口气,醉西施与巫山云雨气味极相似,不是专精之人难以分辨,楚风吟会弄混也是意料之中。
“二嫂……那个‘巫山云雨’难道就是那个……”楚风吟不敢看沈烟清疑惑不解的眼眸,吞吞吐吐地“那个”了半天,被唐月婵挥挥手打断,道:“春药而已。”
春药?还而已?!沈烟清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尴尬至极,楚风吟忍住笑,低声问:“那他怎么一直没发作?”凭良心说,他是有点遗憾的。
唐月婵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这可全是你的功劳,若不是你给他吃了一堆治风寒的药,压制住了‘巫山云雨’的药性,这一路上只怕……”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二人心知肚明——这一路上只怕享不尽的艳福,还是美人主动投怀送抱。
沈烟清低咳了一声,暗笑自己的风寒染得正是时候,楚风吟则是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着急——虽然对沈烟清未存半分狎玩之心,可是食色性也,心上人中了春药,还夜夜缩在他怀里入眠,正是生米煮成熟饭的大好时机,千载难逢,而自己竟然动心忍性硬憋着当了这么多天柳下惠,真是想想都要吐血。
楚风吟一脸掩饰不住的懊恼,心里抱着一丝希望,转向唐月婵,问:“二嫂,你有解药么?”
唐月婵面带难色,摇了摇头,道:“没有。”
“真的?”楚风吟大喜,沈烟清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想踹他的冲动,唐月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慢条斯理地接了一句:“现配的话,得要一天功夫。”
楚风吟眉眼沉了下来,俊脸一阵红一阵白,像吃了十斤黄连,有苦说不出,沈烟清被他那样子逗笑了,对唐月婵一拱手,道:“如此,便有劳夫人了。”
“跟我客气什么?叫二嫂就得了。”唐月婵爽快地拍拍他的肩膀,叫了两个丫头过来服侍,顺便把泥塑木雕般的楚风吟拖出门,一直拖到回廊里,才眯着眼睛问他,“老实交代,你对人家是什么心思?”
“你看不出来?”楚风吟瞪了她一眼,自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虽然成了叔嫂,但那没大没小的习惯还是不会变的。
“哦。”唐月婵笑得意味深长,上上下下地打量楚风吟,看得他浑身发毛,赶忙道:“你别误会,我虽然喜欢他,但是……绝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
唐月婵啧啧了几声,讽道:“少装了,你看他的眼神恨不得把人家一口吞下去,想哄我?哼!”
这女人要揭他疮疤到什么时候啊?楚风吟朝远处走来的二哥招招手,扬声道:“二哥,你也管管嫂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