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敢管他西门家的事。
浮光悠哉地缓步而来,在阙掠影身边的长凳落坐,跷起二郎腿,单手支颊。「路人。」
西门庄主阴狠的咬牙。「找死的路人。」
他伸出食指摇了摇,更正道:「找人的路人。」差一字差很多好吗?
心音随着他的靠近而加速,但阙掠影芙颜上不起波动,慢条斯理地将书册收妥,淡问:「有消息?」否则这两年来皆以白纸为答复的他不会出现。
「妳只有这句话要对我说?」失望啊,他脑中幻想过许多两人重逢的桥段,没料到她的反应竟是如此的平淡。
「有其他可说的吗?」把茶资算给茶老板,就见她身形一闪,越过包围茶棚的家丁,往城郊行去。
浮光啧啧叹道:「真无情。」一如往常的冷然,好似分别的光阴不存在,让他依旧……心动。
西门庄主朝楞在职地出家丁气急败坏的大吼:「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抓住她!」
浮光拈起阙掠影未用完的茶食入口,凉道:「没瞧人家不愿治吗?」强摘的瓜不甜,天下医者这么多,做什么一定要找个不愿治人的大夫呢?
「你是阙姑娘的什么人?」听方才两人的对话,似乎是旧识,若以这名男子的安危要胁……
看穿西门庄主所想,浮光在他出手前疾如闪电地点住他的穴道,笑得甚是亲切和善,好哥儿们似地一手搭上他的肩,轻声问:「为什么找她麻烦?」
西门家素与江湖交好,他自身更习了套硬底子的拳法,没想到连对方如何出手都没看出便遭人定住,西门庄主有些结巴的开口,「你……不担心她?」
浮光懒懒地掏耳,「说。」
西门庄主咬牙道:「我儿中了唐门独门之毒,此毒除唐门人外,唯有百生手可解。」该死,他竟失策地没留下半个人在身边。
浮光点点头,回得理所当然,「那找百生手去啊。」苍比小牡丹好说话多了。
他的回答激得西门庄主愤慨的满脸通红。「百生手独自云游,他唯一的传人便是阙姑娘。」若是找得到,他还需在这儿看人冷脸吗?
苍留下珞儿一人?怎么可能!他们不是成亲了吗?
心湖微震,望着远处袅娜的身影,浮光心底升起一股名为希冀的渴望。
「给你个忠告,」浮光笑着拍拍他的肩,食指缓缓轻摇。「死心换人比较好。」管得住她的苍不在,算他西门家倒楣。
西门庄主大吼:「站住!」穴道未解,他休想离开。「给我回来。」
浮光无所谓的摆摆手,「一个时辰后穴道自会解开。」千山万水我独行,不必相送啦。
西门庄主气急败坏地威胁,「我西门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真以为他是被吓大的啊?浮光回首,朝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西门庄主抛个媚眼,「等、你、哟。」
不管西门庄主气愤的咆哮,浮光径自陷入沉思。
苍玄的武功深不可测,珞儿的拳脚功夫亦不差,原先飘忽不定的行踪却因他之故,有了固定落脚之处。但他压根没法子从封础涯口中套出委托人,自接下少主令后,他一颗心悬得老高,如今珞儿的行踪已然暴露,早些离开芙蓉城才是上策。
少主令的指示简明扼要——取百生手身边之阙姓女子性命,酬金白银二千两。
百生手身边之阙姓女子……这是第一个疑点,既然要取人性命,为何不指名道姓?古怪的是目标的特征、容貌皆未描述。第二个疑点。珞儿非王公贵冑,除去阙家千金这个身分,酬金二千两,未免太高。
左思右想,他推敲出一个假设,委托者并不识得珞儿,而她必会对委托者造成程度不小的威胁,是故宁可错杀不愿错放,对阙姓有怨且使得起大量的金钱……莫非是左清逑?
在往芙蓉城的路上他已解决掉三组杀手人马,这表示委托者除了找上「魈一门」外,另买通江湖上其他杀手组织要杀珞儿。
啧,真不给面子,这也表示委托者的不懂行规,尤其犯了「魈一门」的大忌。
而犯此忌者……浮光嘴角勾起噬血的微笑,看不起高傲的「魈一门」,代价可是很大的。
他不可能下手,明知百生手身边女子身分的封础涯却将任务指派给他,并无好心眼,只是想看他的反应为乐。
忠诚,或是背叛。
浮光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是现世报吗?他才嘲笑过段风竟为了一个女人选择走上叛门之路,自己现在却正是往这条路上走。
说到段风……脑中回想起另一张与珞儿极其相似的芙颜,那个名唤上官凌的女子,尽管段风将她视为失踪多年的阙若煦,但为了保全他心爱的那朵小牡丹,必要时——
浮光眸中闪过狠意,上官凌会是他下手用以李代桃僵的目标!
*
是夜,初更刚过,阙掠影垂眸独坐,皎皎的月色映地一室银白。
月华中出现一道人影,爽朗的男声笑道:「赏月吗?真好兴致。」
眼帘缓睁,不意外地看到浮光近在咫尺的笑脸,眸光顺着他俊脸移下,瞧见他怀抱之物,她柳眉微挑。
浮光咧开笑脸,献宝似地将怀中的盆栽摆上桌。「送妳。」
是株含苞待放的夜光白!幻狐洞中的记忆如潮水涌来,浮光气息撩动着她的发梢,芳心漏跳一拍,她缓缓地睐了他一眼,樱色的唇吐露二字:「不必。」
「为什么?」浮光不依地怪叫。「虽种不出七蕊夜光白,好歹也花了我不少心思耶。」她竟然连声夸赞也没,何况这株牡丹是在封础涯手下唯一幸留的,宝贵得很哪。
她有些意外。「你种的?」
浮光说得一脸得意,「今年是它第一回结出花苞。」两年前买下一批花苗,终于结出花苞,他热情地望向她那张芙颜,不遗余力地鼓吹道:「它定会开得很美,收下吧,收下吧。」
「不。」阙掠影还是摇首,在他发难前淡声道:「居无定所的生活,它适应不来。」
「这不是问题。」谁舍得要她带盆牡丹到处跑啊!浮光固执地将盆栽放进她怀中。「妳答应收下,我自会找人照顾。」
「我为何一定得收?」盆栽在他抱着刚好,在她怀中则过大,沉沉的重量让她颇为不适。
「因为……」他蹲在她身前与她眼眸对视。「它是为妳而种。」
阙掠影在他灼灼的盯视下不自在地别开眼。「我说过,百花之中,我独不爱牡丹。」
浮光执起她的柔荑亲吻,炙人的目光未曾稍离。「但在我眼中,唯有花中之王才有妳的气韵。」
他印在手上的吻是股狂炽的热源,燃向她四肢百骇,她力持语中的平淡。「你的眼睛有问题。」
「喔?」浮光眨眨眼,狡黠一笑,拉过她纤手抚上他的胸口。「大夫,快帮我瞧瞧。」
抽回自己的手,芳容在他暧昧的目光里不争气的浮上热气。「你是眼残,没药医。」
「我伤的不是眼,而是心哪。」浮光表情夸张地捂住胸口。「呜……好疼、好疼。」
「你找上我只为这盆牡丹?」跳过令她心慌的话题,直接指向两人间的约定,果然成功地找回自己的冷然。
浮光低低一笑,翠眸在月色的映照下更显深黝,固执的问:「收下它,有这么难吗?」
这株牡丹代表的意义她怎会不解?说不出拒绝,却又无法收下。欲语还休的水眸静静瞅着他,和他不放的眼成了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