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女子的十指依旧紧紧捏着包大人的咽喉。
“你们终于来了!”赵承启咬牙道。
“放了包大人!”展昭道。
赵承启邪邪一笑,道:“好!不过……”
赵承启的言语未断,就听展昭道:“一命换一命!”随手提起巨阙,抽出剑身,右臂飞转剑锋,刹那间剑刃儿直贴颈脖。
“不……”白玉堂见此情景,急忙飞速上前,两手紧紧抓住展昭的手。
“猫,你干什么?”白玉堂吼道。
赵承启也已惊得脸色煞白,愣愣地盯着展昭。他根本不忍心看到展昭自绝性命,什么仇恨,什么计谋,都比不上展昭在他心里的地位。
包拯伤神地摇了摇手,看了看眼前的红衣人,一时竟老泪纵横。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动着,风儿一缕一缕地轻拂着。
展昭的双唇已泛起点点灰白色,刚劲的手指紧紧捏着巨阙,急促的血液却早已悄悄在全身各大经脉奔走。展昭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了……
白玉堂心下关切,暗念道:“昭,你的武功?”他似乎能感觉到展昭身体里的真气正在慢慢消散。
展昭避开白玉堂的目光,压了压长长的睫毛,叹了一口气。突然猛地将白玉堂推倒在地,即而扬起剑锋,直切上颈。
“本王说要你的命了吗?”赵承启连声急道。
展昭缓缓放下巨阙,低声道:“那你想干什么?”
“跟本王离开大宋……”赵承启扬眉道。
“好,只要你放了包大人,展昭随你发落。”展昭正声道。
白玉堂的咽喉干涸了,那种不祥的预感终于变成了现实。
展昭回头看着他,似有千言万语却始终没有露出一个字。也许他是有太多的话想跟白玉堂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曾经的打闹时光在此时成了奢侈的冀望,白玉堂真想上前阻拦展昭,可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做!展昭所做的每一步都有他的理由。
江湖岁月几时休,莫道长路漫漫无绝处,如今竟是生死别。
***
几天后,赵承启一行人来到了西夏与宋境交界的一个山头上。
云气在山谷中收敛成一团神秘的白雾,幽幽弥漫在整座山峰。远处的群山在云气中若隐若现,犹如东岛蓬莱。
暖红的夕阳透过厚实的墨云,吝啬地点洒在山峰的一角。山峰不大,却相当陡峭,嶙峋的褐色山石布满整座山峰,湛青的苔藓厚实地包裹着每一块山石。
山峰的尽头,一位白袍老翁如鹤般高立于一布满青苔的玄武岩石之上目光遥望着前方的那一片云海。宽大的衣袖灌满了野风,长长的白须胡乱地飞刮在两鬓。
“老先生。”赵承启站定,躬身道。
老者没有回头,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高昂的头颈突然低落了下来。
“老先生。”赵承启再次唤道。
一旁的紫衣女子飘了飘血红的眸子,伸长着纤细的十指,上下翻腾着,时而扭起蛇腰,不屑地瞟着不远处的白须老者。
天际的最后一点微红消失了,山峰的空气越来越寒冷,剌得众人竟有点颤抖。
“承启!这是老夫三十年的心血啊!你……”老者缓缓地转过了身子,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赵承启的身上,而是盯住了赵承启身后的红衣人。灰白色的眸子间翻着火光,双手紧紧地拽着,不时发出“格格”的骨骼磨擦声。
“承启!今日的失败只怨怪一人!老夫不能容他!”老者冷冷道。
赵承启嘴角一抽,“老先生,展昭现在武功全废,还望老先生能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
“是吗?”老者的目光利如钢刀,扎得赵承启浑身不对劲。
“图老先生!”展昭蓦地开口道:“展昭毁了你几十年的心血,确实是该死了,只是展某就这么死了,恐怕死也难瞑目!”
老者一愣,既而阴笑道:“看来展护卫此行,是另有目的?”
展昭一笑,道:“不错!展昭尚有一疑问在脑中,苦思不得其解。我想,只有老先生才能给展昭一个答案。”
山间一片寂静,黑压压的乌云顿时将整座山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图先生,如果展某没有猜错,你就是杀静池方丈的真凶!”展昭一字一句地道。
图一年没有作声,额上的皱纹却微微下弯着。黑色的长影顺着深深的鼻沟,硬生生将一张枯黄的脸割成了两半,长长的枯纹在人中两侧割裂开去。
展昭目不转睛地看着犹如恶鬼的图一年,硬声接语道:“也就是静池方丈的师父,静清太师!”
图一年长眉微微抽动,干瘪的唇皮不由得抖动了起来。他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的年轻人,竟然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分。
“展某记得静池方丈曾说过,静清方丈曾在游历途中获得一佛眼,为避免众人的争夺,而毁黑石之避众人耳目,将真佛眼藏于千年老松皮之下,并派山字辈僧人重守老松。而静清方丈将衣钵传于静池后,便从此消失了。”展昭道。
“这与我何干?”老者开口道。
“展某记得静池方止当日衣冠整齐,着装十分讲究,据弟子猜测,静池可能见了一位他生平非常敬重的人,而这个人,不喜檀香。因为在静池方丈的禅房内,香炉微热,却并未续香,而静池方丈平日尤喜焚檀香,香尽之后必续之,为何当日却没有这样做?”
展昭看了一眼图一年,继续道:“原因是方丈尊重来访者,知其不喜檀香,故而烬香后并没有续香。”
老者蓦地背过了身子,灰色的瞳孔悄悄张大着。
展昭微微笑了笑,继续道:“那日展昭被困王府,无意间发现王爷的小筑中,香炉之内留着几根捻断的檀香。平日王爷小筑内亦是檀香不断,为何突然要捻断檀香?原因只有一个,王爷在小筑内见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同样不喜檀香!”
“哈,展昭,这最多只能推测此二人可能是同一人,却不能证明我就是当年的静清。”老者道。
“不错,光这些,的确无法证明你就是当年的静清!可是,你是这个阴谋的幕后真正主谋,却已是不争的事实!”
展昭顿了顿,“而所谓的佛眼案,从头到尾都只是静池的一面之词!可是静池大师并没有说谎,但他说的一切却都是假的!因为有人故意在静池方丈面前演了一出‘佛眼’戏!这个人,便是这场阴谋的真正主谋……静清大师,也就是你,图先生!”
“你凭什么说静清是主谋?”老者问道。
“静池方丈曾无意说道,‘若不是佛眼已失,老纳是不可能对施主说这么多的,这是师父的嘱托。’为何静清要如此郑重其事告诫弟子?若佛眼丢失,便可将诸事告与他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原因只有一个,佛眼丢失,惊动官府,便可以启动另一个计谋,从而一步一步嫁祸给八贤王和几位边关大将,以此除掉大宋的栋梁!”
展昭看了看图一年,“静池大师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他师父的工具!这也便可以解释,为何当年静清大师要将衣钵传于悟性不高的静池,因为只有静池,才会毫不怀疑地执行你事先安排的每一步棋!”
“图先生,展某推测得是否准确?”展昭问道。
低沉的黑云间,翻滚起丝丝电光。山头的雾气急速地流动着,空气似乎越来越单薄了。
“展昭真是高才!老夫由衷的佩服!”老者慢慢走近展昭,“只是静池比你想象的还要笨,他是心甘情愿死在老夫剑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