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服药,他偏不服,要他别动武,他与兰罄过招。
再不出来,那他也无所谓。
结果云倾就这么与兰罄打上了几个回合,从屋内打至屋外,从长廊打到花园。两个人都动了真气,杀来砍去毫不留情。
直至兰罄扫帚被越砍越短,敌不住云倾而节节败退,兰罄一个踉舱,云倾一个向前,挥剑直圣兰罄胸前……
而后猛地惊醒,云倾骤然止剑。
不能伤此人!若血溅当场,伤心的,还是小春。
就在云倾硬生生收回剑势之时,体内纷乱的真气齐反扑而来,浑身上下兴起强烈钝疼,他眼前发黑,喉间腥甜狂涌而出,鲜血溢出再无力紧闭的唇角,低落花丛草间。
而后他意识缈远,剑落倒地,耳边这时还隐隐传来兰罄试探的叫声:“白白……白白……”
“……不可以在这里睡……会着凉……”
不要叫我白白!
完全昏迷之前,云倾懊恼地想着。
◆◇◆
再醒来,是听见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云倾慢慢地睁开眼,体内那些纷乱的真气被疏导过,闷涨得叫人不悦的头疼也消失了。他知道有人喂过他药,那人终于从药房里出来了。
房里几盆火烧得暖烘烘,云倾的手脚仍是冰冷。
他转过头,往那叹息来处望去。
屋外旭日艳艳,阳光洒在斜倚着木门的布衣少年身上,少年有着一头与年纪不符的斑白发色,白发中掺着几缕黑,那枯槁的色泽令得云倾呼吸一窒。
黑白交杂的头发似乎只是稍微以手指扒过梳理,一直都是散乱得不像话。明明就是这样,明明还穿着麻布粗衣,可少年浑身却像是生着一层光似地,在艳阳下闪耀着。他的表情柔和而坚定,并不为那头早生的白发而哀伤,天下间仿佛没有事情可以难得倒他,即便是叹气时,也是笑着。
“赵小春……”房里弥漫着独特的清淡药香,云倾只消看少年歪七扭八倚着门的姿势,便能知道他是谁。
小春听见房里的人清醒,门也不倚了,整个人跳了起来,笔直往他这边走来。
“醒啦?”小春摸摸云倾的额头,摸摸云倾的手,紧张得浑身上下都摸个透,最后切脉确定无大碍后才松了口气,笑了出来。
云倾盯着小春一络垂到他眼前的白发,怒气上扬,伸出手便用力扯下,直把小春的脸扯到快贴上自己。
“欸欸欸,云倾,会疼!”小春拉着自己的头发往回扯,几番来往却发现云倾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
“你是赵小春?”云倾脱口而出才发觉自己说了废话,这样似笑非笑的眼眉、这般喊他云倾的声调,如出一辙的容貌,不是赵小春会是谁。
“是。”小春的眼亮了亮。“我在药房里埋了快一个月,好不容易才找出让这身体大回来的方法,瞧,终于回复了,手长脚长地!”他咧嘴笑着,可开心了。
云倾注视着眼前的少年,或说青年。
此人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对剑眉跋扈飞扬,一双星目亮如点星,瓜子脸长得端正却多了一分不羁,五官细致温和却有着一份洒脱。
然而,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对宛若盈盈春水的桃花眼,和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灿烂笑靥,一看一望,便令人心魂荡摇不能自己。
云倾觉得气息有些不稳,但在望过小春那双带笑的眼,视线瞥至他白了半数的乌发后,那惊艳速退,眼神转而阴骛起来。
“你这一头白发是怎么回事?”云倾又扯了一把,疼得小春鬼吼鬼叫地。
“放手放手!”小春拼命挣扎,好不容易才从云倾紧握的手掌中拉回头发。他揉了揉头皮道:“这因为最近在药房里忙着制药,不慎累出来的,头发变白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云倾心里隐约却知道不是那么简单,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有个声音剧烈咳嗽后喘着说道:“药人是这样的……受伤过剧压不住体内药力……药性反噬……头发就白了……”
眼前突然一黑,头钝疼了一下,在云倾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一掌往小春脸上扇去,怒吼着道:“你说谎!”
忽然被这么一扇,小春愣愣地看向云倾。
云倾显然也被自己吓到了,他盯着自己的手掌看,眼睛瞪得比小春还大。
“我……”喉间干涩,云倾眼眶热着,却说不出话来。
小春杵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头发变白是药人体内药力反噬的结果……我太过急进要恢复功力,才伤了身体,导致压制不住药性,让头发变白。”
小春顿了顿,声音低低地:“我知道你是心里急才会出手……”
在药房里耗了将近一个月,小春累了也倦了,脾气本来就不会太好,云倾莫名其妙赏他一巴掌,将他的火气整个打了上来,虽然明白这也是他心急的表现,可是想起自己苦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强逼功力恢复到七成却换来一巴掌,小春就没办法心平气和。
这一巴掌让小春想起云倾已经忘了自己的事,云倾现下心里说不定只有兰罄那个美人。再想自己是为了什么急切地想恢复功力,这人却下手这么狠,打得他嘴都破了还尝到血味,叫他情何以堪。
“你休息吧!”小春握紧拳头强压下想吼人的冲动,深吸了口气说道:“我累了要回去睡了,这是刚调好的药,”他望了一眼角落碎裂散落的药丸,目光黯淡地将新的瓷瓶放置云倾手中。“你收好,别再打破了。我过两天要出门一阵子,这些药足够你吃上两个月,药效是弱了点,不过弱点才不易伤身,记得定时服用。”
“对不起!”就在小春转身要走的那刹那,药瓶再度落地碎了个全,云倾突如其来一把抓住小春手臂,让小春吓了一跳。
云倾脸上苍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赤红着双目盯着小春,抓着他的手还微微颤着着,出口的声音嘎哑万分,带着疼痛:“对不起……我不该伤你……我不该……我没有忍住……你头发全变白了……你会不会有事……我不是有心伤你……可是想到你头发白了……你会死……我忍不住……我……”
云倾急切万分,但越急便越说不明白,言语困顿,心里一急,胸口一紧,竟突地呕出了一口血,吓得小春当场脸上血色尽退。
小春直点云倾身上几个大穴,慌张地贴住云倾胸口传送真气,镇定他体内作动的子蛊。
好不容易疏导了云倾体内纠结真气,云倾一能开口,却又急切地道:“你……要去哪……”
小春连声道:“先别说话,我拿药给你吃。”小春连忙扳开云倾的手,蹲到地上捡了几颗药丸,而后跑到小厅去端了杯茶。
没料却在这时,听见里头传来一声巨响。小春焦急地跑了回去,却见竟是云倾由床上摔了下来,跌在地上所发出的声音。
“云倾你这是做什么了!”小春吼着单手将云倾扶起。
云倾见他回来,那慌张神色才缓缓松了些,说道:“我以为你走了。”
“我不是说……”小春还没说完,却叫云倾一把搂住,死死搂住。
“对不起……对不起……我说过不伤你……可我却一再伤你……”云倾说。
“你……记起来了?”小春一愣,眼眶竟因云倾而兴起热度。
“不,只记起这个……”最重要的这件事。
“我……不怪你。”小春叹了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