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敢多嘴。」叶宜姗忍不住开始数落小弟。「你做什么晚上不好好温习功课或睡觉,跑去跟人家骑机车夜游,竟还邀你二姊同行,又让她和一个靠不住的学长同车,发生了严重车祸后,那些个没担当的学长一个也没来探望,如果不是大哥伸出援手的话,你二姊还有命在吗?!说不定一辈子成了植物人了。」
叶佑安被骂得头低低的,不敢再多言一句。
站在窗边的葛士杰正好抽完一根香烟,捻熄烟头后接口说:「骑机车夜游只是小意思,我那年少时行径嚣张的侄儿,是开着价值两千万的法拉利,晚上在山路上和另一辆法拉利以时速百公里竞速狂飙,结果碰地一声撞向山壁,小命差点就不保,若不是无比幸运地遇上你们的大哥,他现在就是个被锯掉一条腿的独脚怪男了。我那侄儿也是因为结识了你们的大哥,而彻底改了只会玩乐的混混人生,从此开始努力奋发向上,才能在短短不到十年间就有了傲人的成就。所以我那乔老哥夫妇非常高兴,视你们的大哥是他们家的大贵人,因此才会把我从国外找回来,希望能找到你们大哥的亲属,期望其中一人能救他的命。」
叶家三兄妹听了,只觉得大哥真的非常了不起。叶贞雄夫妇却是百感交集。
没多久,葛士杰的手机响起,他接听之后看着叶家老少。「我们准备上去吧,你们的大哥已经醒来了。」
特等病房门外,叶贞雄怀着忐忑的心情,准备要和失散三十五年的儿子见第一次面,真不知儿子会怎样看待他这个错误在先、不尽责在后的生父。
葛士杰看了叶家众人一眼,抬手按下门铃,来应门的是乔思羽。
乔思羽和葛士杰交换一个眼神,又迅速扫视了他身后的众人一眼,绽开抹微笑。「伯父、伯母,你们请进,书亚正在等你们。」
叶贞雄轻吸一口气后,领头走了进去。
穿着舒适的运动服,坐在小客厅沙发上的林书亚,看见他们走了进来,便站了起来。
儿子看起来很虚弱,脸色也好苍白,叶贞雄心口一阵绞痛,却没敢说出一字怜惜的话。
一直错过与外甥、亦是继子见面机会的林采茵,早已泪水盈眶。
双亲没说什么,跟在后头的三兄妹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葛士杰见状,便主动充当介绍人。「这位是叶贞雄,你的生父。后边这位是你的继母林采茵,也是你的亲阿姨。再后面这三个是大弟叶佑仁、大妹叶宜姗、小弟叶佑安,至于排行老三的大妹叶宜怜,就是前几天深夜车祸送来医院急诊,韩主任请你去帮忙救治的那个女孩。」
一直以为没有任何亲人的林书亚,如今见到了生父、阿姨,还有异母手足;心里真的很高兴,遂漾开一抹欣喜的微笑。「爸爸、阿姨,很高兴能见到你们和弟妹。」
儿子温柔的笑容和眼神,以及谦恭的话语,更让叶贞雄愧疚难当,林采茵的泪水霎时溃堤,泪如雨下。
葛士杰见父子只是站着对看,不由得轻咳一声。「大家还是先坐下来再聊吧。」
于是,大家便坐了下来,但仍只是沉默地互看着。叶贞雄看着长子,眼前的他与初恋情人的影子重叠了,要求原谅的话他无法说出口。
向来坦率、心急又口快的叶佑安,忍不住用兴奋的语气说:「大哥,你真的好漂亮,照片就已经很漂亮了,没想到本人比照片更俊美。我从小总是想象着,如果是哥哥的话,应该会长得像爸爸吧,结果却是大大出乎我的想象呢。」说完不自觉地搔搔后脑勺,露出一抹傻笑。
小弟稚气未脱的样子,和带着天真的言语,相当可爱,林书亚含笑说了句:「谢谢。」
叶宜姗却是气得轻咬下唇,偷偷伸手在小弟后腰拧了一把,低声斥骂:「猪头,早交代过不要乱讲话,你是牵到北京的牛啊,讲不听。」
当着大家的面,叶佑安不敢回嘴,只能做出怪表情摸着被拧处。
大妹是个严厉的姊姊呢,两人的互动看得林书亚不觉绽开抹有趣的笑容。
这时,林采茵再也忍不住了,掩面哭泣出声。「孩子,对不起,如果我们能早一点找到你的话,就不必让你吃那么多苦了,我们实在没脸见你,对不起。」
叶贞雄只是垂眸不语,因为他是最没资格请求儿子原谅的人。
林书亚看着两人,好一会才说:「阿姨,您不要这么自责,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只能说是命运的捉弄。人生之路我已走了一半了,能理解、该理解的我尽量去理解,能够见到你们和弟妹,我真的打从心底感到高兴。」
叶贞雄闻言,倏然抬眸,但儿子的面容却已模糊成一片;儿子就如同那最初挚爱的女孩般,善良贴心得令人心疼。
林采茵没能再说什么,愧疚的泪水流得更多、更急了。
突然,林书亚掩口咳了两声,身旁的乔思羽立刻紧张兮兮地抬手抚弄着他的额头。「着凉了吗?」说完,不待他回话,就将他一把扶起。「快进去躺下,我帮你量个体温。」
「我没事,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觉得喉咙有点痒而已。」林书亚只觉得伴侣最近变得很神经质,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令他紧张万分。
「不行!现在的你不容许有任何的闪失,凡事小心为上。」乔思羽硬是把爱侣往里头拉,行走间只转头向在座的众人说了句:「抱歉,失陪了。」
所有的人看着这一幕,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一会,葛士杰轻咳一声。「我看,今天的第一次会面就先这样吧。」
叶贞雄心里有许多话想对儿子说,但当面又开不了口,最后只能转头看着三个儿女。「还是让你们的大哥好好休息吧。」说完,扶起仍在哭泣的妻子向外走。
叶家三兄妹互看一眼,也起身跟着双亲离开。
个人病房里,因为动手术被理了个大光头的叶宜伶,看着沉默不语的双亲和兄姊,担心地问:「妈,如果比对的结果都不符合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林采茵听了,眼泪立刻奔流而出,这是她最害怕听到的结果。
其他人也是一样。叶佑安受不了这几乎压死人的沉闷,大喝一声:「二姊乌鸦嘴,一定可以的啦!」说完转身向着窗外,合掌喃喃说:「天上的神明呀,虽然我平常拜拜的时候都不太虔诚,不过我今天拜托称们,无论如何都要有一个符合才行,就算是我也没关系,我以后拜拜一定会用心又虔诚的。」
这些话像是另一种形式的临时抱佛脚,叶佑仁看着小弟,也在心里偷偷祈求着。
一会,外头响起了敲门声,这敲门声令病房里的所有人全都心头一惊,感觉就像要接受世纪宣判一样。
房门打开,血液科的徐主任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份像卷宗的东西。
刚才面对窗外的叶佑安,转过身来看见了他,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前,急声问:「医生,怎么样了?我可以吗?」
徐主任只是轻轻摇头。
叶佑安见了,像遭受到极大打击般,脸色发白,喃喃说:「怎么会这样……」
叶贞雄等人看到徐主任摇头,心全都往下直沉,林采茵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不过……」徐主任看向叶佑仁和叶宜姗。「叶佑仁先生和叶宜姗小姐都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