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妈妈,妈妈从来没有骗过你们的,对不对?”
他们用力点了点头,一起上前环抱住纪语芸纤细的腰身。
“妈妈加油。”
一句简单的童语轻轻在她耳边响起,纪语芸的眼眶不自觉又泛红。为了孩子,她一定要振作起来。
“纪小姐,你这个案子……我老实讲,胜算渺茫。”
坐在律师事务所的会客室内,纪语芸面对大名鼎鼎的彭律师,只见他拧着眉头,仔细审视案子的资料后,摇摇头。
彭律师是之前杨子谦介绍给她的,据说在业界名气很大,从来没输过,钟点费高得吓人,一般人很难请到他出面,完全是看杨子谦爷爷的面子才接手。
纪语芸坦承自己并不认识什么有名律师,不得不接受他们爷俩的好意,不过,费用她坚持要自己付,绝对不依赖他们。
“彭律师,你打过那么多案子,怎么可能会没办法?元乐民之前从来没有探望过这两个孩子,也不承认他们,现在才出面抢走孩子,这样合理吗?他跟我姐姐甚至没有婚姻关系,他有资格说自己是孩子的父亲吗?”
“纪小姐,你提出的都是小问题。虽然你现在名义上是两个孩子的监护人,但只要血缘上元先生确实是孩子的父亲,他证明了这一点,在法律上就站得住脚。法官的立场还是会以血缘作为考虑,尤其对方如果提出经济方面的证明,纪小姐,以你目前的资产状况实在居于劣势。”他叹道。
纪语芸绷紧脸,不发一语。彭律师所说的她当然明白,但所谓法律,难道都不顾及小孩子真正的想法?
“纪小姐,如果你真的是方颖小姐的亲妹妹,这案子还有得打,可惜方颖小姐是孤儿,没有任何血缘亲人,而目前小孩子出现的唯一血亲是他们的父亲,如果你不能提出元乐民无法善待孩子的证据,你是无法阻止他们父子相认的。”
“血缘、血缘!没有血缘关系的爱,难道就不是爱了吗……我跟姐姐的关系、我跟文康文咏的关系,又岂是血缘可以衡量的……”她激动地说。
“纪小姐,我真的很遗憾……”彭律师感伤地望着她,依他的经验,并不想给她无谓的希望,事实总是残酷的。
“不管要付出多大代价,我绝对不会就这样认输!文康和文咏都想回到我身边,我怎么可以辜负他们呢。”她咬紧唇,坚定地说;“我一定要坚持到最后。”
彭律师扶了扶镜框,一点也不觉得意外。长年打监护权官司的经验累积,让他见识到各式各样的人,每个人想要孩子的目的都不一样,有的是真心希望孩子好,有的则是贪图背后的利益。
而纪语芸这种单纯为了孩子而奋战的,总是让他特别感动,尤其当希望又是如此渺茫的情况下……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他伸出手,微笑。“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纪语芸走出律师事务所,正要朝她停车的地点移动,发现杨子谦竟站在大楼门边,双臂环胸,背靠着墙,那张俊美出色、有如艺术雕刻品的脸庞引得路人暗自赞叹,他却无动于衷,眉峰紧锁,好似在思索什么。
一瞧见她,他挑起了唇角,为原本冷漠的脸色增添了些柔情。
“嗨。”他率先打招呼,纪语芸满讶异他会出现在这里,呆住了。
“你怎么会……”
“彭律师的助理告诉我你人在这里,我想来看看你的状况……”他关心地仔细观察她的脸色,眼底的灿灿光芒刹那间转为担忧。“你看起来很累,我开车送你回去。”
纪语芸默默看着他,轻声问:“你不用工作吗?”
“我可以自己调配时间,你不用担心。”
他的态度洒脱,纪语芸明知自己可以拒绝,私心里却希望他能陪着她。
两人结伴走向她那辆老旧的厢型车,杨子谦蓦地轻轻牵起她的手,神色自若。
他的手很温暖,就像他的人一样,即便她对他们的感情仍犹豫不决、踌躇不前,他却始终如一,在她最需要依靠时,提供了他的肩膀。
“我对你说了那些难听的话,你还要陪我?”她满怀歉意地说。那天她说的话一定伤了他。
杨子谦浅浅一笑,耸肩。“你说过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是吗?纪语芸并没有因此而释怀,深知他只是在安抚她,她的话有如利刃,哪可能没伤害到他。
“对不起,我一直只考虑到自己的心情。”
“我接受你的道歉。”他更握紧她的手,颇无奈地说:“所以现在开始,别再用那种想道歉的眼光看着我,不然我都想跟你说对不起了。”
这样莫可奈何的口吻逗笑了纪语芸,气氛霎时轻松许多,两人来到纪语芸的厢型车旁,杨子谦朝她伸出另一只手。
“钥匙给我,我开车送你回去。”
“我真的没关系——”她话还没说完,杨子谦直接拽着她面对照后镜,镜子里有张憔悴的脸,看起来好像有阵子没好好睡过觉了。
“可以把钥匙给我了吗?”他附耳低语,看来如果不给钥匙,他恐怕要进行搜身了。纪语芸乖乖交出车钥匙,坐进副驾驶座。
“你去找过文康和文咏?”杨子谦边发动车子边问。
“嗯。”
“他们看起来怎么样?”不知道有没有因为太想妈妈而天天哭?
纪语芸深吸口气。“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杨子谦点点头。“我听学长说他们打算把双胞胎送出国,大概是伯你会继续去找他们。”
纪语芸首度得知这消息,脸色霎时惨白。杨子谦有点意外她竟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学长转述家宏的说法,文康和文咏已经好几天没去上课,准备转学。”看到她低垂的眼睫仿佛沾染了泪水,他更心疼难过,安抚地说:“孩子们年纪虽然小,但思想很成熟,我相信就算他们搬到国外,也不会轻易忘记你的。”
纪语芸沉默好一会后,缓缓开口:“我这样真的对吗?只要文康和文咏过得好就好了,我想就算我不在他们身边也没关系吧;我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没有真正的亲戚关系,我是应该把他们还给亲生父亲才对,我只是很自私很舍不得他们,所以才——”
杨子谦迅速截断她的话,一本正经地说:“你是真心爱他们,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幸福,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当他们的妈妈,血缘那一套根本是狗屎。”
纪语芸眨了眨眼睛,瞧着眼前如此俊俏非凡的脸孔,即使骂起脏话,也显得如此斯文优雅。她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囤积在心底好久的压力不自觉释放开来。原来有人一起分担忧愁,竟是如此美好的事。
看她笑得开怀,他虽一头雾水,依旧扯了扯唇角,很开心看到她愉悦的笑脸。
他喜欢看她快乐的模样,这是他心中确切的感觉,而且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纪语芸笑了好半晌,下定决心似的,很坚定地说:“我要卖掉烘焙屋。”
杨子谦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他感到不敢置信。“为什么?你不是说过那是你姐姐的心血,你绝对不会放弃?”
纪语芸倒是泰然自若,沉声说:“鱼与熊掌不能兼得,打官司要花很多钱,我手上的存款没剩多少;打官司也需要时间,我没办法两头跑,卖掉是不得已的选择,我相信姐姐会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