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愿见她怪他,沉下脸,直接询问三婢。「说!本少爷可有命令你们三人浸江淘儿猪笼?」
「呃……」三婢打了个寒颤,想要脱罪。
「说!」
一骇,三婢抖声承认了。「……是没有。」
闻言,江淘儿愣住。真不是殷愿的命令?她误会他了?蓦地,一抹喜悦慢慢地从胸口中扩散开来。
「可是……」三女婢还有后话。
「还有可是?」江淘儿的心又高高地悬起,她该不会是高兴得太早了吧?
「虽然少爷没有亲口下令要浸江淘儿猪笼,可是在青山省境内,奸夫淫妇本来就是要受到浸猪笼的处罚,即便她尚未嫁人,但用丫鬓的身分勾引主子,一样也是淫荡之举。尤其少爷您还亲口痛骂她是淫娃,我们当下人的,听到了少爷对江淘儿的痛斥,自然要为您分忧解劳啊!既然您已视她为淫荡之女,我们自然就要代替少爷惩罚她呀!」三女婢声嘶力竭地为自己辩护,并且把早就拟定好的说辞一口气道出。
殷愿听着,表情莫测高深。「推诿之辞倒是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三女婢重重一颤,一边磕头求情、一边颤声道:「少爷亲口痛斥过江淘儿是淫娃,所以我们捉她浸猪笼,并不是我们的错。」这样可以脱身吧?杏花说过,把责任往少爷头上推,就能避过灾祸的。
江淘儿听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责怪谁。「不是你下令浸我猪笼,而是女婢揣摩主子的心思,捉我祭河神,如此说来,杜鹃、玫瑰、杏花三人也是很无辜,因为会导致如此结果,皆源自于你骂我是淫娃。」那么罪魁祸首到底是谁?「还是错在你!」她瞪看殷愿。「你骂我淫娃根本毫无道理,明明就是你想要暖床,我只是依令工作,哪里知道此举却招来浸猪笼的后果!」江淘儿一说,把三女婢给吓得冷汗直流。
「暖床之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殷愿的眸光深了。整件事就是从暖床开始的,难不成全是这三名女婢在作怪?「本少爷从不需要睡温暖的被窝,我也从没有命令仆役替我暖床过。告诉我,到底是谁命令你来『暖阁』替我暖床?」
「就是她们三位。」这回得实话实说了。
此话一出,三女婢又不断地拜跪。「不是啦,真相是——」
「真相已大白!」殷愿不听三婢的解释,他全都懂了。「又是你们三人在作怪,一切的风波都是你们三人所引起的,胡扯我得睡暖床,让江淘儿爬上我的被窝,引发我的怒气,再藉口替我惩罚江淘儿。」他阴冷地一笑。「好样儿的,我所掌理的『殷家庄』,竟然连奴仆都敢假借我的命令胡作非为,可见得我有多无能,连女婢都能爬到我的头顶上来了!」
「不不不,奴婢该死,奴婢不敢犯上的!奴婢错了,少爷饶命啊!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三人磕头磕到额头都流出血来了。
江淘儿惊讶地看着拜伏在地的三婢。「原来是你们在害我!」
殷愿强调道:「我说过,我从来没有下令要淹死你,现在真相大白了,全是这三名女婢在兴风作浪。」
三婢心凉了,她们的阴谋诡计还是被看穿,她们死定了。
「三婢该死!」殷愿冷冷一笑。
「不——」杜鹃、玫瑰、杏花三人脸色大变,更卖力地磕头求饶。「少爷饶命,少爷饶命!我们不敢了、不敢了……」
「不敢?你们可是将我这个主子玩弄在股掌中啊!」居然把他当成工具,这状况在「殷家庄」还是史上头一遭。
「我们哪敢玩弄少爷?我们怎么敢玩弄少爷?我们不敢、不敢、不敢的!」三女婢放声狂叫,求取最后的苟活机会。「不要杀我们啊!少爷不能杀我们、不能啊——」
「为什么不能?我取你们性命还得经过你们同意?」他勾唇。
三女婢颓坐在地,面如死灰。原以为是无懈可击的计划,却一下子就破了功,主子只要翻脸,她们就得人头落地。
是啊,主子要仆人死,仆人就得死,哪里来的申辩机会?
「甘心受死吧。」殷愿令道,杀鸡儆猴也是要教其他奴仆不许妄动江淘儿,更不许假借他的身分迫害人。
「死了,我们死定了……」三女婢见无生路,痛哭流涕。
「不,不要杀人,不能杀人的!」泣声里,突然迸出一道阻止声,是江淘儿。「少爷,你不能杀她们,这样就杀人太过狠毒了。」
殷愿凝视也同样面容难看的江淘儿,问道:「这三婢要杀你,你却阻止我杀她们,你胡乱护卫,简直是蠢蛋一枚。」
「我不要你杀人!我不想你杀的原因是因为……因为我不喜欢你沾染血腥。」江淘儿是不想他受到伤害。
这三女伤害的对象是她江淘儿,可殷愿却对这三婢下重罚;反观总是触怒殷愿的自己,所犯之错其实远比三女婢严重许多,可性命仍然安在,并且,在经过落水一事之后,她好似成为了殷愿掌上的明珠,备受呵护。
她为这发现而心颤不已,也乐不可支,更不想失去这份快乐,所以不愿他作恶啊!
「你还是要替她们求情?」殷愿为她烂好人之举不以为然。
「不是,我不是为她们,我为的是你。我不愿意你杀人,是希望你好,你的行事作风已经够歹毒了,我好担心你遭到天谴,你若一口气又杀了三条人命——」轰隆!屋外突然打起了一阵响雷,江淘儿脸色大变,弹起身,叫道:「你要小心天打雷劈啊!」
殷愿冷笑道:「雷,并非要劈我!响雷是上天也在庆贺这三婢即将伏法。」
「不行杀她们!不行!」江淘儿吼道,不断望着门外,就怕雷会劈进正厅来。
「江姑娘救救我们啦!救命啊!你放过我们吧!」三女婢见她不记仇地为她们争取生机,就拼命向她磕头哀求救命。
江淘儿只看着殷愿,只担心他被雷劈!「你就放过她们吧!」
「我不——」
她抢话。「你若不饶恕她们三人,我就……就……我就时时刻刻在你耳畔念经!我念佛经、我念善书、我念劝世典籍,我一定要念到你心性转变为止!」她深吸口气,严肃地说着决定。「我会在你耳畔念经,念到你白发苍苍、牙齿动摇了也不会放过你,直到你愿意行善为止!」
殷愿想到她要一生一世在他耳畔喋喋不休,眉头不禁深锁。
「算了!」倏地,他脱口而出,当意识到时,只见江淘儿已经喜孜孜地欢呼大叫了。
「你要放过她们?你真好,真好!你好善良啊!」江淘儿笑逐颜开,「你会行善了,我好感动!好感动啊!」他终于往好人之路迈出一步了。
殷愿凝视着她的笑靥,收回前令的话语硬是吐不出口。他喜欢她的笑靥,想看着她的笑靥,想留下她的笑靥,不想坏了她的笑靥。
江淘儿笑着,一直咪咪地笑着。她好开心,愉悦得不得了,殷愿不仅救了她的身体,也救了她的心。
她被他重视了,即便他先前对她极不友善,但就在他答应放过三婢的同时,抑郁之气一扫而空,重新燃起的快乐与生机,让她好想大吼大叫!
「谢谢少爷饶命、谢少爷饶命!奴婢们感激涕零!」暴吼的是三女婢,她们「死里逃生」了。
「滚!」殷愿看都不看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