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是月初还是月底?”
“十号。”
她扳扳手指。“那不就只剩两个星期了,为什么到现在才说?”她用着不可置信的目光看他。
哥本哈根,那可不是像他在台中当兵,一个月放好几次假,一放假就能见面的距离啊!她根本没有心理准备。
但是……她要什么心理准备?
“怕你哭着求我留下,我很容易心软的。”他玩笑说。
虽然舍不得离开她,但是,设计这门学问,有太多未知的领域等待着他去挖掘,他想去看看雅可森、凡纳·潘顿、乌森这些设计大师的故乡,在历经数十年,潮流几度翻新,他们的作品至今仍教世人赞叹。
“想得美,我才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你要待在那里一辈子我也不会拦你!我、我去上班了。”心神慌乱中,她赌气地说。
童凯望着她愤而离去的背影,仰头盯着天花板发愣,轻轻吁了一口气。
他最怕看见的,就是她那张明明难过却不肯示弱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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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是什么变化也没有,一如往常,在嬉笑怒骂,在玩笑兼暴力中过去,即使分离在即。
晚上,唐小琦在书房里复习她的语言课程,而童凯则埋首子电脑前绘制3D设计图。
“东西都整理好了吗?”她眼睛盯着书本,像不经意地问。
“没什么要整理的,带人跟这台电脑就够了,那里什么都备妥了。”
她沉默。
游学一年要联系、准备的事那么琐碎,同住一个屋檐下,他居然能够一点风声都不透露地全办妥了,在他心里,她到底算什么?
想到这,她就难过,但是,她偏不要让他知道,如果他不在乎,她当然也要不在乎!
“舍不得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没什么了不起,等我去环游世界的时候,也会去哥本哈根。”她闷哼。
“嗯,我们一起去,我就能做你的导游了。”
“不用麻烦你,搞不好到时候我的身边就有护花使者可以陪我一起去。”她像个别扭的孩子,就是要跟他唱反调。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走又不好意思说,别逞强了。”
“最好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啦!”
“嘿,你是不是晚上都躲在棉被里偷哭,早上起来眼睛才会泡泡的?”他一手推向桌子,椅子滑到她身旁,弯着身,下巴搁在她肩头,盯着她的眼。
“你哪天早上看我眼睛不是泡泡的?”她避开他那双审视的眼。“那是没睡饱的关系。”
“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就把我设计的超级吵死人闹钟全摆在你床头,免得薪水因为迟到被扣光光。”
“知道啦!你很啰嗦欸……”她觉得鼻腔有点痒,揉了揉。
她根本就害怕去倒数他要离去的时间,但是,“朋友”不该有这种难分难离的情绪。
“还有下班后,记得脚要泡热水,促进血液循环,如果可以,就带双拖鞋到办公室,工作的时候在办公桌下偷偷换拖鞋穿。”
“嗯……”她的眼睛死瞪着书里的法文对话,漫不经心地应。
她知道他不在身边,一开始可能会不习惯,毕竟都一起生活那么久了,但是,为什么她的心会堵得那么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冲出来,而自己又硬生生地把它压下,所以,全都积塞在胸口。
“万一早上你在床边找不到我,会不会哭啊?我看我弄个充气娃娃给你抱好了
他像是不让她哭出来不肯罢休的样子,一句句都温柔地捣着她的心窝,她不由得回想这一年来,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厚——”鼻子又发酸了,她想一拳把他挥到墙上,免得他在耳边一直唠叨不休。
她不能哭,会被他笑的。
这时,地板突然一阵摇晃——
“凯……是不是地震……”她觉得头晕。
“嗯,没错。”
一开始只是缓缓地左右摆动,接着震幅变大,桌面上的台灯明显地震荡,她开始慌了。
“好可怕……天啊……”她指关节因握拳而泛着死白。
“蹲下来!”童凯立刻揽着她的肩。
她天生就怕地震,吓得腿软,想钻进桌子底下。
“别,就蹲在桌子旁。”
“妈啊……怎么这么久,这老房子会不会垮掉,我们要不要冲出去……”震动持续着。
“对面是高楼,反而危险,别怕,幅度变小了。”
他的镇定安抚了她的不安,她缩在他的怀里,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停了没有?我的头好晕。”
“停了,不过,如果你喜欢的话,我的胸膛不介意多借你一会儿。”他笑着说,想让她放松情绪。
待晕眩的不适感过去,唐小琦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有多亲密,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整个胸膛环抱着她。成熟的男性躯体坚实且充满韧性,皮肤的温度暖烫着她的,一瞬间,她的体内突然涌上奇怪的热潮,一颗心完全失控似地乱窜。
“喂……别乘机吃豆腐……”她连忙推开他,不料,还没完全站起身,又是一阵更剧烈的摇晃,她跌回地面。
电灯在同时“啪”地熄灭,伸手不见五指。
“哇——停电……地震……”她惊叫,胡乱地寻找童凯。
“我在这,不要慌……”他握住她在空中乱挥的手,将她的身体纳入怀里。“可能是跳电了,我等一下去看看。”
“不要——你不要走,我很怕……”她以为他就要离开,死命地揪着他的衣服,晕眩的感觉愈来愈严重。
“好,我不走,我下走。”这次的震度较刚才更大、更久。
厨房的碗盘发出高频率的碰撞声,让人更觉惊恐。
“凯……”她哭了,一种濒死的恐惧窜入脑中,她害怕下一秒屋顶就要塌下,她和他就要被活埋在瓦砾堆中。
“小琦,别怕,我会保护你……”他亲吻着她的发,紧搂着她。
听着耳边的轻喃,她仰起脸,想借着月光看清他,在望见他坚定得教人心安的侧脸线条,更多更多的感伤如泉涌般从脆弱的心底裂缝翻腾而出……
如果,世界将在下一分钟毁灭,至少此时童凯还在她身边。
无疑的,他在她的生命中占着极重要的位置,只是,她从不去想,这个位置,究竟如何定义;这个重要,重到怎样的分量。
她将脸颊贴上他的,这一刻,她的心中塞了太多无法抒发的浓烈情感,悲伤与恐惧交织。
“没事了,小琦,这只是余震,很快就过去……”他感觉她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脸颊,不断以唇轻吻着她的眼、她的脸,一边小声地说话安抚她。
这时的她和平常那副凶巴巴、泼野的神气截然不同,瑟缩得有如风中的枯叶,急需攀附着什么以免被风刮走。
地层仍轻晃着,恐惧如漫天大雾蒙盖她的理智,抽走她平时的胆识,黑暗中,感受到他温柔的吻时,她不自觉地轻轻移动脸颊,寻求慰藉,她的唇瓣触到了他的唇角,她的泪水滑入口中,苦苦涩涩的……
地震不知何时结束了,而她的世界却仍震荡着,全身的细胞仍晕眩着。
再过四天,童凯就要走了,她一直不肯承认她的不舍,逃避去思索对他的这份依恋是什么,这么多年,她始终以姐弟的关系撑住两人之间的界线,但是……真的只是这样吗?
当她的唇贴上他的,童凯的心一下被揪紧,他的动心忍性被压抑到极限,如灌满氢气的气球,浓度超越安全比例,只要稍微摩擦,就将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