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无垢却先看向言萝,“这一次出来,想在你那座古墓里住多久?”
“一个月吧!听说下月初在少林有场武林大会。”
“凭你现在的实力就想挑战那些武林高手?”她笑问。
言萝一撇嘴,“我对他们没什么兴趣,只是听说这次有许多黑白两道的人到场。黑道里那些臭名昭著的恶人嘴脸我要先去认一认,早晚有一天要他们死在我手里。”
“嗯,好大的口气,也好大的志向!你是人小心不小。”仇无垢的明眸此时才转向公孙,“就好像公孙公子,以前在学堂曾多次说他立誓要做天下第一的神医,却不知世间事最难捉摸,要达成这个志愿还真的很难呢!”
公孙平静地接话,“难得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我以为死在你手里的人必然多如蚂蚁,每个人说过些什么、做过些什么,你未必都记得清楚。”
“如公孙公子这样曾经伙同老师一起来算计我的人并不多,所以印象深刻。”她淡淡反击,言辞犀利如刀。
“谁说我曾伙同老师算计你?”他的瞳孔一收。
“难道你敢说,你不曾答应过老师什么吗?”她笔直地正视着他,目光逼人。
言萝托着腮,哼笑道:“你们两个今天是在比谁的眼睛瞪得大?”
公孙的眼睑一垂,无声地笑笑,“说的对,我来的确不是为了跟仇谷主比试什么,而是想和你好好地谈一笔买卖。”
仇无垢向后一靠,嘴角勾起,“那可真是不巧,我来却不是为了和你谈买卖,而是想与你来一场比试。”
公孙猛眨眼,困惑地盯着她,只见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小瓶子,放到桌上。
一见那瓶子,公孙心头一紧,瞳孔再收。他记得这只瓶子,那是当日在老师的书房中见过,并让他们引发争执的那只竹瓶。
“当日我告诉你这只瓶子是用菱竹做成,放入舌兰香会生剧毒,但你不信。今日若你敢闻一闻,无论你找我是为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对视着她的眼睛,公孙的神情从些许讶异到冷冷的嘲讽,“怎么?当日没有要我的命还是有些后悔吧?”
言萝也不由得坐直身,不解地看看仇无垢,又看看公孙。“你们两个人是仇人?”
“仇深似海。”仇无垢居然还在微笑。
公孙盯着那只竹瓶子,“你说话不会反悔吧?若我闻了这瓶子里的气味,你就答应我任何要求……哪怕是我要你死?”
仇无垢的肩膀像是抖了下,但眼波平静如昔。“你可以要我死,但是这对你来说有任何意义吗?”
“他要你死你就死啊?”言萝翻了个白眼,将自己的宝剑拍到桌上,“好歹要问问我这把剑同不同意?”
公孙缓缓伸手,指尖终于触碰到瓶子的外壁,将其缓缓地移回到自己面前,声音比动作还要迟缓——
“你放心,我不会要你死的。你要是这么简单就死了,我也会不甘心,更难消我心头之恨。”
他打开瓶塞,左手掌处不知何时多了块红色如软泥的东西,在瓶口上横了一抹,再将瓶子拿到自己的鼻翼前,深深地一吸,那种神情,仿佛他吸的不是剧毒,而是什么鲜花的芳香。
言萝惊诧地看着他,不能理解世上为什么会有这种拿自己性命不当回事的人。
但见放下瓶子的时候,他从容地问:“我现在是否可以提出我的要求了?”
仇无垢默默地看着他,并没有失望,也没有胆怯。她幽幽开口,“你早有准备?”
他回答,“《古草说》那本书我也看过了。舌兰菱竹之毒,唯用软红泥消解。”
仇无垢笑了,“看来你要感谢我,为你介绍了这样的好书。”
“是要感谢,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也不会要你身体发肤的任何一样东西。”他说到“发肤”两宇时,牙咬得格外用力。
她闻言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双眸凝视着他的面容、嘴唇,等待着从他嘴里要出口的话。
看到她终于露出一丝紧张,公孙的心中闪过某种报复快感。
“听闻离愁谷中多良药,我只想求得一株百年以上的何首乌。谷主是个善知人意的雅人,当不会拒绝我这个小小请求吧?”
她的眸光一黯,笑了,“原来是公孙家的长公子看上我谷里的那几根破药材,这也不难。”她抬起眼吩咐身边的绿衫女子,“叶青,明日拿一株三十年的何首乌过来,亲手送到公孙公子手中。”
见她起身要走,他急急地拦阻,“你等一等,我还有话要问。”
“你是想问江绍和其他人的事情?”她捏着垂在手边的一缕青丝,“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答案比较好。”
“仇世彦杀了他们?”他暗暗咬牙,“你有何不能说的?是怕我死,还是怕你说了之后,仇世彦会让你死?”
她轻蔑地低笑,“我既不怕你死,更不担心仇世彦会让我死,只是我不想说,你又能奈我何?”
“你!”公孙倒吸一口气,知她若不想说自己也没办法逼她,于是转移话题,又问:“离愁谷中当不会只有三十年岁的何首乌吧?”
“那是自然。”她笑道:“三十年是最年轻的岁龄,我谷中超过三百岁的何首乌也有得是。”
“那——”公孙眼睛一亮,刚要说话,却被她截断。
“只是你跟我要何首乌,我给或不给,以及给什么货色,也要看我的心情。这不算违背我先前的诺言吧?”
她的眼波停驻在他银发之上,云淡风轻的笑容更加让他觉得刺眼,“不过我也要劝你一句,你的发色是因为中毒生变,光靠何首乌只怕治不好,更何况是三十年岁的何首乌。不过,换作我谷中的奇花异草可就说不定了。”
公孙紧迫地盯着她,仿佛要盯出火来。
她回首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既然你刚才赞我是善知人意的雅人,我也不妨好人做到底,再给你多一次机会,倘若明年此时你能在此地再与我比试一次,我就多送一株奇花给你。”
“若是我输了呢?”
“你若输了,自然就得交出命来。我虽然对拿走你的性命没有兴趣,但这就是败者所应付出的代价。怎样,你敢吗?”
公孙久久地盯着她嘴角的笑容,长长地沉吟着,终于回应,“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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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事真是难以预料。本以为拿到离愁谷的何首乌,他必然可以调配出将头发变黑的药剂,但他失望了。
好在还有第二年。来年的那天,他与她都如约到场,她捧出两瓶毒药让他服下,他用了一个时辰化解毒性,于是她交出一棵五十年的碧折蓝草,可解天下奇毒,然而……药效还是让他失望。
第三年,她带来三瓶毒药,他用一个半时辰化解,而她又痛快地交出一棵百年人身胆,状如人身,味如苦胆,也是解毒的圣药,只可惜,他与她的比试还是得继续下去。
第四年、第五年、第六年……
匆匆时光一晃而逝,一转眼,第十年竟已经悄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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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写着硕大金色“公孙”两字的匾额还高高挂在公孙医馆门上,但字上的泥金和底牌的红漆已在岁月洗礼下黯淡许多。
往常热闹的医馆门口已经有七八天,冷清得连地上的叶子都没有被风卷起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