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步行,他们往花房方向走去,那里有公公为逝去的婆婆种下的爱情,人已逝、情未灭,匀悉相信,他们的情缘有朝一日将再续。
“今天是个好日子。”吸口淡淡的玫瑰花香,匀悉说。
“我儿子满周岁,当然是好日子。”
他举起儿子飞高飞低,看著咯咯笑的儿子,好满意,他满意当个居家男人,把妻子儿子兜在怀里,由他的双手为他们撑起世界。
“珩瑛回来,一家人又团圆了。”匀悉说。
“你不恨她?”
恨?匀悉偏头认真想。
没有,她没恨过珩瑛,但的确害怕,她的强势骄横让人恐惧,但她是霁宇的亲人啊,有什么心结不能揭过?
“我怎能恨一个和我同样爱你的人?”匀悉反问。
他大笑,额头顶上她的。“你那么乖,还有什么名字比小乖更适合你?”
眼睛往上撩,她还他一个微笑,“可惜我不能叫小乖了。”
“为什么?”
“因为……”她拉起他的手,覆在自己腹间,羞红脸。
“你是说……”他瞠眼,不会吧,见识过她生产的痛苦后,他积极实施的避孕措施……“不可能,我戴了保险套。”
“可里面真的有一个小乖,正在长大。”
他的保险套让她动过手脚,变得……呃,不太保险。她吐吐舌头,不敢再说自己是小乖,小乖长大了,变得有心机、变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噢,天!”他拍打自己的额头。
“你不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可要她再痛一次,他不想。
“这是最后一个,以后,你不许再生小孩。”他说得郑重。
不许吗?再说啦!匀悉笑著点头,很久很久,她没把他的不许、不准、不可以当成一回事了。
展开手臂,她圈起丈夫的腰。
丈夫丈夫,她好喜欢这个名词,她的人生因为这个角色而丰富。
故事落幕,她的爱情不落幕,她相信,自己的爱情会一直站在舞台中央,尽情演奏幸福。
结局(二)
三十五岁那年,霁宇结婚,娶一温婉和顺的女人,她不算美艳,但眉宇间的干净清新,有几分匀悉的影子,她叫作宋亭。
七十岁的霁宇有一个妻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和一只叫作大乖的狗。
妻子很好,她常说自己是小老婆,而大老婆住在佛厅中央,他们这一家很怪,他们信上帝,却供奉起往生的蒋匀悉。
霁宇的儿子比他更强,接手两家公司半点不含糊,他创新的带人方式,他对市场的新思维,让结合后的亿达和鼎钧站上世界舞台,成为全球十大企业之一。
霁宇的女儿也不简单,末满三十岁已成世界级音乐家,一把长笛让她吹得出神入化,从年初到年底,她在澳洲、美洲和欧洲各地演出,很少待在家里。
霁宇退休了,在去年,他的心脏不好,关节也出现老化现象。以前,宋亭是当护士的,他退休之后,她顺理成章成了他的特别护士,照顾他的身体和饮食,照理说,这样的人生很美满,但他总觉遗憾。
“要不要喝点果汁?”宋事端果汁和点心进佛厅,对著摇椅上的霁宇说。
把手中相簿合上,那是他和匀悉的合照,在她生病时拍的,照片里的匀悉,化了妆,美丽动人。
“我不喝,放著吧!”
他伸手摸了摸趴在脚边的大乖,它很老了,几乎和霁宇一样老,那是他养的第三条德国牧羊犬,每一只都叫作大乖,每一只代表的都是永恒。以前宋亭不懂,为什么霁宇对狗的名字那么坚持,后来才自小姑珩瑛口中得知,“大乖”是他和匀悉的约定。
“又在看匀悉姊的照片?”
宋亭坐下,接手照片,逐一翻阅,照片里的匀悉柔媚甜美,照片里的霁宇,每一张、每个表情,都写满心疼。之后,霁宇再没拍过照片,他帮儿女拍照、帮妻子拍照,就是不让自己入镜,他说他已是另一个世界的男人。
宋亭叹气,从认识到现在,霁宇从未真正快乐过。
婚前,她已听说两人的爱情故事,但对霁宇一见钟情的宋亭始终认定,男人对爱情无法坚贞,于是嫁入姜家,不犹豫。婚后,她用尽温柔试图取代蒋匀悉,然五年经过,儿女陆续出生,她宣告失败,承认匀悉在他心中生了根,拔除不去。
那五年间,她嫉妒过、愤怒过,好几次想冲进佛厅里,把属于匀悉的每件东西烧毁,让他再无法睹物思人,然每次阻下她愤怒的都是匀悉恬静温婉的笑靥,她是个无法让人生气的女生呐!
霁宇是很糟糕的丈夫吗?并不,他负责认真,他在孩子成长的每个环节不缺席,他让妻子过著富足而惬意的日子,他比任何男人都尽心力,这样的人,你怎能拿他对爱情的忠贞批判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宋亭很清楚,与其说他们是夫妻,倒不如说他们是朋友、是好搭档,他们共同创造出和乐家庭,但他爱的女人,始终是在天堂国度的蒋匀悉。
“如果匀悉姊有知,知道你这么爱她,一定很感动。”宋亭说。她老早放弃吃醋,老早接受匀悉是丈夫生命里的重要元素。
“我原本不爱她的……不,这说法不恰当,应该说,我原本不承认自己爱她,谁晓得,爱情让人无能为力,到最后,我爱她,爱得无法自拔。秋姨安慰我父亲,她说时间会冲淡一切,总有一天,我将回到正轨,匀悉只存于记忆。”
什么叫作正轨?爱匀悉才是人生正轨啊,他和父亲有著相同的遗传基因,对于爱情,父子都固执得可以。父亲为母亲盖玫瑰花房,而他为匀悉舍下一世快乐。
“秋姨错了,你爱她,一天比一天更浓,仿佛她时刻在你眼前,你们的爱情一直是现在进行式。”
看一眼宋亭,他莞尔,拍拍她的手背说:“这辈子,我是负定你了,下辈子找男人,一定要眼睛放亮看清楚,别挑上我这种男子。”
宋亭笑笑,“你很好,真有错,错在上帝,它不该带走匀悉,不该以为塞给你其他女人都可以。”
“对不起,对你,我真的抱歉。”抱歉他为了同匀悉的约定,牺牲一个好女人,抱歉他无法爱她,像她爱他那么深,也抱歉他心胸狭窄,容不下两个女人。
“老夫老妻了,说抱歉很奇怪。”相处三十几个春秋,她怎不懂他?抱歉多余,就是他再努力,也无法勉强自己,因为爱宋亭不在他的能力范围。
“上个星期我让律师拟了遗嘱,我留给你房子和一亿,如果有机会,找个爱你的男人吧,别虚度此生。”
“姜先生,看清楚,我已经五十五岁了,谈恋爱未免太晚。”
“不,谈恋爱永远不嫌晚……”这天他们谈了许多事,谈儿子女儿,谈他们的婚姻与匀悉,也谈她曾经有过的妒意,最后他们下了一个共同定论——人生事事注定,强求不行。
三个月后,霁宇心脏病发,奇怪的是,大乖也在同一个晚上辞世,像约定好似的。出殡那天,没有奏哀乐,只有女儿小乖为来宾反反覆覆演奏著“我相信”,陪父亲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全家人没有太多的哀戚,他们相信,在另一度空间,霁宇和匀悉正为重逢欣喜。
【全书完】
编注:
欲知关允淮与赵以瑄的感人情事,请翻阅棉花糖系列575《爱情温度系列》四之一“悲恋零下13度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