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秋,今晚我们就宿在这儿好不好?」
宿在这儿?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刘季寒不敢置信地倒抽了一口气,可在她那祈求的眼光中,他的犹豫迅即融化了、消失了,他轻叹一声。
「听说有吐潘牧人会在这儿的某个山洞里留下食宿、救生用品,我们去找找看吧!」
在夕阳落山前,他们终於在某处山洞前找到了一个很明显的记号——石雕狼头,里面果然有不少食物和足够他们暖暖地睡上一宿的毛毡与木柴。那一夜,为了驱寒取暖!是他们婚後首次同眠。
她依偎在他胸前,他垂眸凝视著她,她羞赧的一笑,令他双眼为之一亮。在她似假还真的抗拒中,他终於能够完成拖延至今的新婚之夜、履行身为丈夫的义务,让她成为他真正的妻子了。
晨曦慢慢地洒满了冰山,慢得教人著急、慢得令人觉得吝啬。在依依不舍的回眸中,空中开始落下飘飘絮絮的雪花,悄悄掩埋掉他们留在冰川上的一切痕迹,让冰川依然能维持它原有的圣洁,藏匿在静谧的蓝天深处,留待後人的朝圣。
第四章 洞房
蝉声切,蛩声细。
角声韵,雁声悲。
望去程衣约天涯,
且休上马。
苦无多雷与君垂。
曾是车师王国都城的交河城,在建筑上宛似一个层层设防的大堡垒,布防是极为严密的除了全城规模最大的官府署衙之外,其余房舍都相当狭小密集,而每户民宅至主道之间都必须经过一条条高深的坊巷,巷口纵横南北的子午大道相连,人在墙外行走时,如处在深沟之中,无法窥知城墙内的情况;而在墙内,则可居高临下,控制内外动向。
可惜规模如此宏大、生活如此热闹繁荣曾经在西域舞台上如此活跃的交河城,在一千多年後却也只剩下黄沙滚滚中的一片废墟遗迹。
汝宁暗叹著阖上从「过去」的生活中所带来的「未来」书籍,放回手提箱中後,再塞入床底下小心翼翼地藏好。
自从从天山回来後,刘季寒便以名正言顺的姿态自行搬进了她的房里,其实,那原就是他的寝室,是她鹊占鸠巢地把他给赶出去的。如今,既然她已经没有理由请他继续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因为在天山时,她就不小心被他给「毁了」,所以,她也只好惦惦的由著他理所当然的占据半个床位。只是如此一来,对她而言,就有些不方便了。
譬如,她不能再穿胸罩了,一想到不晓得哪年哪月的哪一天会发现自己晃著两颗大木瓜,她就泄气得很,而且,为了某种特殊原因,她必须保持的写日记习惯恐怕会越来越难持续了,甚至於她藏在床底下的手提箱也不知道能保密到何时……
该死!那封信上为什麽不能提示得更详细一点呢,洋洋洒洒一大篇的缘起缘落,却只交代了一个简单的开始和结论,中间的过程竟然完全都省略了,其他重要事项更是一概阙如!这算什麽?电动游戏吗?要是偷看了秘笈攻略本就不好玩了吗?若是不小心中途阵亡了怎麽办?按开始键重来一局吗?
特别是对刘季寒是个标准的大沙猪这件事,为什麽不能提醒她一下该如何应对付才好呢?
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从他强行成为她室友的那时候开始,虽然他仍然继续容忍她出门闲逛,可若是她多看别的男人一眼,他就会二话不说的立刻把她拖回家。
更过分的是,在某次闲聊中,他居然表示不反对娶妾……不、不!应该说他似乎已经有娶妾的打算了。即使她百般暗示无法容忍这种事,他依然坚持男人有娶妾的权利,妇道人家不得多罗唆。
这就太超过了吧?!
无论如何,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的!虽然这是唐朝,是允许男人三妻四妾的时代,也是她自愿闯进来的,可她也有她的原则,那就是——绝不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不是她独享,就是她放弃,二择一,就是这麽简单!
那封信上提到过,在三年後,她会有一次回去的机会,因此,她必须在这段期间内确定她是否能够改变这个沙猪男人,如果不行,她宁愿放弃这个男人回到原来的世界里。离开他或许她会觉得很痛苦,可是要和别的女人分享他,更是一种令她无法忍受的煎熬。
她既然有勇气独自来到这个世界,自然也会有勇气回到那个世界重新展开生活,因为,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脆弱、孤独的小女孩了。
☆☆☆
西域最大的特点在於它特殊的气候地理现象,不但日夜、夏冬温差极大,而且冰峰能与火洲共存、沙漠常与绿洲为邻,如此鲜明的对比,强烈的反差,著实令人赞叹不已。
而有火州之称的吐鲁蕃(古称吐火罗)便是西域最燠热的地区,也是四季冷热差异最悬殊的地区。一月里虽然仍有细雪,但当江南才刚是春暖花开的四月清凉天时,吐鲁蕃却早已艳阳高照、沙暴连连了。(吐鲁蕃的夏季四月中旬就开始了,三月到五月沙暴最频繁。)
过去,汝宁是最喜欢夏天的,因为可以到游泳池或海边游个痛快,可这儿虽然明明有两条河就在她眼前招呼著,即使日头再毒、天气再热,她就是不能眼睛一闭,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跳下去游两趟。再一想到这儿的气温最高还会攀到摄氏四、五十度,她就开始想念冷气、冰箱,甚至是电风扇,或者有件无袖T恤和短裤也好。
到了五月底,她终於深深体会到那些明星们在夏天拍冬天场景时到底有多悲惨了!
可是,至少他们不用天天吃上满嘴的沙吧?
在这正午时分,汝宁边躲在房里猛扇著手,边喃喃抱怨著,「该死,为什麽不是宋朝?唐朝居然只有卷轴而已,想拿本书扇扇都不行,又不能下河去游泳,也不能穿短袖、短裤,每天又是热风又是烫沙的,我看我是熬不到七月罗!」
再一想到她已经好久都没法子出门了,她更是沮丧不已,因为天气越来越热,所以,她每天都只能「自愿」待在屋里喘息,练毛笔字、学画画,捻针绣花就免了吧!
OK!既然如此,她决定了,反正在这儿她也活不过这个夏天,她还是提前回去吹冷气算了,反正男人到处都有,不是吗?
没想到才刚下了决定,门扇就突然打开,那个到处都有的男人抱著一个石盒子进来了。
「我让人去山上取了一些冰回来镇瓜,你要吃吗?」
「咦?冰?」连看也不看一眼石盒子,汝宁双手一揪,就揪住了刘季寒的衣襟。「冰在哪里?冰在哪里?」
「呃……化了。」刘季寒歉然地道。
「嘎?化了?!」汝宁满脸失望地松开手,继而睹了一眼石盒子。「冰的瓜?」
「嗯!很冰的。」
好吧!看在他的一番好意上,就等她吃完瓜之後,再回去吹冷气好了。
汝宁叹了口气。「聊胜於无,没鱼虾也好!」说著,便顾不得姿态,也顾不得还有人在一旁「欣赏」,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石盒盖,开始大口大口的啃著又香又甜又冰凉的哈密瓜,每啃完一片,就满足地吁一口气,继而再抓起另一片继续奋斗。
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里,她哪还顾得了端不端庄、闺不闺秀,人都快要热死了,难道端庄一点就会死得舒服一点吗?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