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阿涛,不会……」战修胆战心惊地吞了一口口水。「不会是又要开始了吧?」
「唔……好像……」叶天涛也跟著咽了一口唾沫。「是耶!」
两个高大的家伙畏畏缩缩地躲在树丛後面,小心翼翼地观察那个把额头靠在树干上的人,心里头不由得越来越恐慌了。
别看那个人高高瘦瘦的活像是风一吹就要飘到山的那一头去,脸色苍白得宛如长年卧病不起的肺痨患者,长相五官虽然不丑陋也不俊美,倒是清清秀秀、斯斯文文的仿佛寒窗苦读十年的读书人。
可这真是骗死人不偿命哪!
无论他看起来有多苍白瘦弱、有多清秀斯文,他疯狂的时候可是恍魔鬼还恐怖,他砍人的时候也恍切西瓜还俐落呢!
「怎……怎麽办?要溜了吗?」
「这……还不确……」叶天涛触目所及,猛然心头一惊,倏地噤声,随即迅速道:「你去通知後面的人,我去通知前面的人。」不用怀疑了,当那人像此刻这般开始乾呕的时候,还是赶快脚底抹油落跑恍较安全。
不再犹豫,两人立刻飞身前後离去,不到一刻钟後,他们便已熟练的把下属和奴仆婢女们领到安全地带了。再过一盏茶功夫,当山庄内果然如他们所料的传出阵阵凄厉的狂啸时,两人便不由自主地往身後奴仆那边瞄了一下……
完了,至少又会有好几个人不干了,再这样下去的话,搞不好不久之後,他们不但要自己煮饭洗衣,甚至还得打扫兼清洗尿壶呢!
两人不约而同地苦著脸叹了一口长气。
这回又要上哪儿去找不知情的奴仆呢?
☆☆☆
八月烈日艳阳下,右手拿著一包胭脂水粉,腋下还夹著一块花布,左手则提著厨房大厨吩咐的配菜佐料和茶叶,十六岁的小芽满头大汗地匆匆走在回欧阳府的路上,四周俱是散发著阵阵汗臭味的行人。
但是,她身上却飘出淡淡的甜香。
虽然她刚刚不小心被酒楼里的店小二泼了一身馊水,还沾上猪肉摊的血腥味,又踩了一脚狗屎。
她身上依然飘出淡淡的甜香!
没有人知道那是什麽香味,只知道从她来到洛阳城的那一天开始,这香味就紧跟著她,从未间断过,若有人问她,她总说那是她爹娘的香味,再追问下去,她就笑而不答了。
其实,姑娘家身上有香味并不稀奇,而且,她身上的香味也不是很特别,至少不像玫瑰那般浓郁,也没有丁香的沁心和百合的高贵:奇特的是,那种香味若是闻久了,不管多麽紧绷的神经,或是多麽烦躁的情绪,都会不由自主地松懈下来。
所以,心情不好的人总喜欢跑到她身边待著。若是挨了骂,她就会泡一杯那种带有甜甜香味的茶给你喝,让你忘却一切忧郁;若是晚上睡不著,她就会为你准备一桶带著淡雅香味的热水,洗後包准让你一觉到天明。
说起来,就跟她身上的香味一样,她并不特别漂亮,也不算高贵,但她却是整个欧阳府里最受欢迎的人,有一半的原因就是因为她身上的香味,就连舅妈杜吟秋也自觉到从小芽来了之後,她好像没那麽爱发飙了。
然而,不管小芽有多麽好,在杜吟秋自私狭隘的观念中,小芽终究还是个外人,而外人呢,自然是越早滚蛋越好,免得老是在她面前出现,碍她的眼,因为,即使她不把小芽当亲人看,还拿小芽当奴婢使唤,但她心里明白,在她背後说闲话的人可不只一箩筐。
所以,自小芽及芨开始,杜吟秋就忙著为她找亲事,当然,对象绝对不能好到哪里去,因为再怎麽说,小芽也只是个婢女,不是吗?
於是这一天,杜吟秋终於为小芽谈妥了一门「最恰当」的亲事,而且马上急著去通知小芽这个「好消息」。杜吟秋踩著粗重的步伐来到厨房後门口,一如所料,小芽正坐在小凳子上低头捡菜叶。
「小芽!」
经由长年累月的「训练」,杜吟秋的嗓门早就拉高了八度,平常就算没有河东狮吼,听起来也像在打雷,让人想故意装作听不见都很难。
但是,小芽没听到。
「小芽!」
杜吟秋很自然的又扯高了八度音。这下子,除非小芽是个聋子,否则总该听见了吧?
但她还是没听到。
奇怪的是,杜吟秋并没有再拉高八度大吼:也许是因为拉不上去了,也没有生气,而只是翻翻白眼,然後伸手出去用力的推推小芽。
「小芽!」
小芽立刻惊跳了一下,淬然转过头来。
「咦?舅妈,你什麽时候来的?」
千万别误会,小芽不是聋子,也不是故意装佯,她只是太专心了。这是她的独特性格之一:一旦她认真做起事来,她就会很专注,非常专注,专注到即使有人在她身後喊救命,甚至被强奸、被杀害,她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不过,如果说穿了的话,其实刚好相反,她是根本一点儿也不专心,而且是非常非常的不专心。
事实上,当她在做那种单调、无聊、乏味的工作时,通常都会在脑子里天马行空的乱想,而一旦让她找到一个「适当的题目」後,她就会开始将思绪专注在那个题目上头,努力的为自己创造出一个美好的世界来。
譬如,如果她爹娘没死的话……
或者,她爹娘虽然去世了,但她却是被最疼爱她的江叔叔收养了的话……
抑或者,她将来若是能嫁给一个好丈夫的话……
甚至是,如果舅舅、舅妈都很疼她的话……
寄人篱下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刚开始,她也只是用这种方法来暂时满足一下自己,让自己能够继续开朗快活的生存下去,但多年下来,这已经变成她的自然习性了。
「咦什麽咦?做事认真是很好,可是也不用认真到听不到别人的叫唤吧?」
小芽懒得做任何反驳,反正辩驳了也没啥路用。
「舅妈找我有事?」 一提到这件事,杜吟秋立刻奇迹般的对她展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来,虽然很假,甚至还怜惜地,还是很假——抚抚她的脑袋。
「小芽啊!你今年也满十六岁了吧?」
一瞧见她那个模样,小芽的警戒心立刻升起,还不自觉地跳起来往後退两步,只差没摆出防御姿势了。
「是没错,舅妈。」
杜吟秋的脸笑得更像一团面糊了。
「那就该嫁人了,小芽。」
果然……「我还不想嫁,舅妈。」
「那怎麽行,年岁到了不嫁人,人家可是会在我背後说话的,何况……」那张笑脸陡然阴沉了些。「我已经帮你定下一门亲事,你不嫁也不行!」
小芽咬了咬牙。「不知道舅妈是把我许给了谁家?」
杜吟秋眼中的恶毒光芒一闪而逝。「很不错哟!是城西王大员外的继室喔!」
就算小芽心里早有准备,可一听到这名字,她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还打了好几个寒颤。
王……王大员外?
那个又老又瘫,差不多要去向西天报到的老头子?!
不会吧?嫁给他做继室不过是好听的说法而已!谁都嘛知道其实是嫁过去做他那两个儿子,甚至是孙子的玩物,等他们玩腻了、厌了,恰恰好做老头子的免费陪葬「物」!
天底下哪有那麽好康的事!
虽然这边的人不是什麽鲜花!顶多就是杂草一棵,可也不是活该任人践踏那麽卑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