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公脸上的笑意收敛,从鼻尖轻轻哼了声:「真不愧是未来的国丈爷,段御史真是好大的架子!」
「啊?什么?」段正康楞了一下,眼睁睁看着曹公公往外走,这才惊醒过来,连忙上前挽住曹公公衣袖陪笑道:「公公见谅,正康蒙恩浩荡,一时间竟傻住了,并非蓄意慢待公公,公公万万不可多心!」
「哼!免啦!段御史公忙,曹某不多打扰了。」
「公公!公公!」段正康慌忙扯住曹公公衣袖。「实是皇恩浩荡,正康难以负荷,一时怠慢实非所愿,公公请留步,请上座!上座!」
曹公公只是拂袖冷笑,「不坐啦!奴才只是个传令太监,怎可与未来国丈平起平坐!」
段正康登时惊出一身冷汗。谁不知道自先皇驾崩以来五年,朝政始终被谢太后、贾似道及曹公公等人把持,他们不但能一手遮天,更能翻云覆雨。
现任的皇上龙体孱弱,十天有九天不上朝,朝廷里人心涣散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就算他不为自己前途着想,柔儿只要一进了宫,便再也不是他的羽翼所能及,她得仰仗的就是这獐头鼠目的匪类太监!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就算他段正康如何刚正不阿、如何为官清廉,也不得不弯下腰来给这太监打躬作揖卖笑脸。
思及此,段正康不得连连屈身陪笑,硬压住喉头那一口又酸又苦又涩的胆汁。「曹公公言重言重!什么未来国丈?正康愧不敢当。小女资质朴素得很,进宫后不给皇上皇后添麻烦已经是承天之幸了,一切还要曹公公多多担待费心照料。公公您先坐会儿吧,下官这就命人奉茶,品茗之后,公公若是不嫌弃粗茶淡饭,就请在寒舍用膳如何?」
曹公公从鼻子里轻轻喷出一口气。
「请坐请坐!」
段正康亲热地挽着曹公公坐在大厅正位上,随即转身吩咐家仆备出好酒好菜,然后开始想着这宅子里有什么东西是曹公公能看上眼的。金银珠宝?翡翠玛瑙?他都没有!唉!早知会有这么一日,他又何苦清廉数十年!
「听闻段御史为宫清廉深受百姓爱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曹公公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这雅致的大厅。御史的年俸不高,段家宅院规模却远胜于御史所得,这句话显然是讽刺多于美赞。
「正康惭愧,昔日祖上确留有几亩薄田庇荫子孙,目前由拙荆打理。正康为官不敢提『清廉』二字,都是皇上隆恩,通州一带素来风调雨顺,百姓爱屋及乌才会对正康多有谬赞罢了。」
「几亩薄田,哈哈!好个『几亩薄田』哪!段大人禀性谦虚,真是难能可贵。」曹公公笑着,眼底的光却是冷的。
几亩薄田?据称通州段家拥有良田百顷乃一方富贾,这段正康却如此小气,说自己只有「几亩薄田」?
不说段家祖上留下的祖产有多少,段老太君当年曾经伺候过杨皇后很长一段日子,据说她出嫁离宫之时,宁宗皇帝跟杨皇后曾御赐了不少奇珍异宝作为陪嫁,这段正康分明以为他是个耳不聪、目不明的太监!
「公公,这……不知皇上怎么会突然降下如此隆恩,小女何德何能竟能蒙皇上青眼?」
「嘿!这是太后的旨意,太后四处寻找女官已经有好一段时候了。奴才奉太后之旨四处打探……」他的语意未尽,那神态竟是为自己邀功。「呵呵,记得上月段夫人曾与三小姐到大德寺进香吧?彼时本官也在寺内。」
「是是是,小女有幸蒙公公青睐实是……段家之福……」这句话说出来险些要咬断他的舌根。这狗仗人势的宦官!怎不说是贪图他段家的财产?今天莫说他段正康有三个女儿,就算没有女儿这位曹公公也一样能上门生事。
「老爷。」胡管家从内厅出来,捧着画轴恭敬地立在一旁。「照您的吩咐把画给取来了。」
「曹公公,正康不才,手边正好有幅水墨想请公公鉴赏鉴赏。」
曹公公打着斜眼看他。这段正康真是久不在京了,竟连他曹大中的脾性也不了解,想他堂堂朝廷的内务总管怎会有什么闲情雅致欣赏水墨画?读书人就是读书人,真是迂腐得紧!
「公公请看。」
段正康必恭必敬地将水墨画在他眼前缓缓打开,古人是「图穷匕现」,而他则是「图穷银现」,打开水墨画的手微微颤抖!水墨画正中央贴着张三千两银票。这是他从来没做过的事,他心头纵有万般屈辱却仍不敢形于色,只得咬紧牙关强颜欢笑,他这一生清廉名声就此断送了。
「咦?呵呵呵呵!果然是一幅好画!」曹公公轻轻地笑了,眼眉稍稍飞扬,但三千两终究也只是三千两,只能换他一笑而已。
段正康察言观色,内心翻搅着无尽怒火,但他还是忍下了。「曹公公如是喜欢,正康还有许多小玩意儿想请公公一并鉴赏鉴赏。」
「好!好!」这次曹公公终于诚心诚意、毫无廉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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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这样一直飞,会飞到什么地方去呢?
往下看,家仆们跟弟弟的身影有点远了。她几度犹豫着该不该放手,趁着现在离地还不甚高的时候应该是摔不死的吧?可是又好想知道自己这样慢慢的飞会飞到什么地方去。
抬头仰望风筝,飞得很稳,一点也没有因为她的重量而稍显吃力,仿佛真的可以就这样天长地久的往前飞。
风一来风筝又高了些,离地更远了。她的手心儿不由得微微冒汗,兴奋、刺激,又害怕,她的眸儿大大地睁着,皓齿轻轻咬着唇,忽地绕住风筝线的手微微滑了一下,她忍不住惊呼——
「小姑娘别怕!我来救妳!」突然不知从哪传来呼叫声,柔三姑娘四下张望却没瞧见人影,正狐疑间,蓦地身子被撞了一下,她吓得大叫。
「哇!」
「哗!别动!」
人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男子陌生的气味传来,她已经被某人紧紧拥在怀中。
「哇!」不知道是因为差点掉下去还是因为这拥抱实在太不合礼节,柔三姑娘忍不住叫个不停,「哇!哇哇!」
「咦?原来小孩儿妳还不会说话啊,只会哇哇哇的叫?」
「谁、谁不会说话!你是谁啊?快放开我!」
「呵呵,原来会说话嘛!小姑娘别怕,可别乱动唷!现在放开妳的话会摔成肉酱吧?」声音从男子的胸膛传出,厚实又有力,甚至还带着点儿笑意。
柔三姑娘使劲儿想抬起头看清楚来人,但身处在半空中,两个人又搂抱在一起,她想挣扎却又怕摔下去。她真的很不想往男人身上靠,更不想用腿盘住人家,可是身子就这么荡在半空中,不那么做也不成啊,这这这……成何体统啊!
「小姑娘好调皮,不怕真的摔得粉身碎骨?」
男子轻笑,有力的臂膀拥着她纤细腰枝,那感觉完全陌生,令人手足无措。
「我……我哪知道会飞这么高!你你你、你快放开我啦!」她的耳朵贴着人家的胸口,每次他一说话,她的耳朵就酥麻酥麻的,虽然她还不知人事,还是个小姑娘,但也知道此举大大不妥。
男子低下头朝她微笑,「在下也很想放开姑娘,但这风筝委实结实,承受我们两人的重量竟然还能飞,眼下实在放不得手啊!小姑娘请忍耐些。不过早知如此,就不该这么调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