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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页

 

  绕过后院,这小屋不大,结构也不复杂,只是前厅、两间小小的寝房,再隔出灶房、柴房。

  小姐会在哪儿?寝房没有,灶房没有,莫不是——

  他瞪着上了锁的柴房。

  削铁如泥的宝剑,唰一声便砍断了没什么用的锈铁。这地方阴暗潮湿,充满了霉腐气味,处处是灰尘、蜘蛛结的细网,还堆满了无用的破铜烂铁,空间小得连窝个人都算勉强……



  卫少央暗暗咬牙,他们最好别真的如此对待她!

  脚下不慎踢着了一只破碗,他摸黑越过它,往里头摸索。突地,一抹银光划过,他依着习武之人的本能侧身闪避,反掌擒住细腕,正欲反击,一抹淡淡的梅花清香拂掠鼻翼,他及时止住劈向颈际的掌势,低喊:“小姐,是我。”

  细腕的主人停止挣扎,黑暗中凝眸看清了来人,紧握的发簪自掌间滑落,身子瞬间松懈下来。

  “是你……”

  是他,他来了。

  全天下她都防,独独他,她不防。



  她知道,这人永远不会伤害她。

  “小姐受惊了,我这就带你离开。”松了手,察觉她的虚弱,连忙又伸手稳住她,庄重而不带冒犯地将她移至胸前护着。“他们伤害你了吗?”

  “不,没有……”只是连日未曾进食,有些头重脚轻罢了。

  那人怨恨她,因为她拥有他妹妹渴望却得不到的事物,认为是她善妒,从中阻挠,才使得杜天麟没法娶他妹子。

  宋月儿坚信杜天麟的满嘴甜言,相信他必定是不得已,连带地,也怨恨她,只要她不存在,困难便会迎刃而解。

  他们说,如果她死了,又或者失了贞,那她的丈夫就不会要她了吧?

  她不敢合眼、不敢吃他们送来的一粒米、一滴水,时时保持清醒,直到他来——

  她知道,她平安了。

  “你……会保护我……”困极、倦极,唇畔却浮起释然的浅浅笑意。

  “是,我会用性命保护你。”他毫不迟疑地许下誓诺。

  单手移向她腰际,支撑着她起身。“小姐站得住吗?”

  “我……可以……”

  话音甫落,柴房门“砰”地一声被推了开来,男子面色不善地瞪住他。“人你不能带走!”

  卫少央懒得与他纠缠,一剑格开他,护着梅映宛闪身出了柴房。

  “站住!”一剑劈来,拦住去路。

  阴魂不散!

  卫少央既要护住她,又得防对方招招剑剑地执意痴缠,加上身上还带着伤,诸多顾己心都令他放不开,连连吃了几次亏。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他的异样,讶异地挑眉,招招刻意攻他致命伤。护得了她,可护不了别的,倒要看看他如何选择!

  只见卫少央将她守得密不通风,硬是吃下那一掌,伤患处迸裂的痛楚令他冒出细汗,面色死白。

  他咬牙撑住,执剑的手微颤。

  岳红绡说,这名唤宋贵的人是镖师,护过的镖从未出过差错,今日交手确实功夫也不弱,若在平日他自能应付,但现在——

  胸前一片湿热,他知道伤口又裂开了,若不尽速脱身,他撑不了太久。

  避开几招,剑光划过耳际,他原是以守代攻,但是当剑鞘挡下险些落在她身上的一剑,他当真恼怒了。将梅映宛拉至身后,剑身一旋,正面迎战。

  他什么都能忍,就是无法容忍任何意图对她不利的人!

  他神情一凛,招招凌厉,顾不得伤口撕裂之痛,一招、一式,迅如雷电,似是被激怒后的雄狮,雷霆万钧的反击,对方一时慌了手脚,破绽百出,转眼便屈居下风,狼狈得无力招架。

  凌厉剑势在宋贵身上划下数道血口子,承接那划破长空的一剑,竟令他虎口发麻,再也握不住剑——

  “别——”剑尖逼近胸口,梅映宛撑起身子,勉力喊道。

  剑势一顿,转瞬间回空一旋,立即收了势,剑尖抵住泥地,一滴冷汗滴落,卫少央轻喘,按住黏稠湿热的胸口。

  胜负立现,宋贵早已惨白了脸。

  “别伤他,他……不是坏人。”她接续。谁都有想保护的人,就像他尽全力在保护她一样,她懂的。

  “好。”她说不伤,就不伤。

  “卫?”他受伤了吗?看起来似乎——不大对劲。

  卫少央眉心紧蹙,忍住疼痛,背过身去不教她察觉。

  连连吸了几口气,调匀呼吸,他弯低身子。“上来,我背你。”

  这一幕,多像十年前,他从饿极的狼口下救了她。

  她微微笑了。“嗯。”

  接来长剑入鞘,她小心抱在怀中,温驯地伏上宽背,那样的体温令她安心。

  月光下,蒙胧的影子相偎、交叠,逐渐合而为一,渐行渐远——

  留下原处,呆愣而疑惑的宋贵。

  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不似夫妻,却比夫妻更有种说不出的契合味儿:没有过度的亲匿,每道举止却又透着一抹微妙而奇异的融合……

  剑,在习武之人来说,等同于生命,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女子碰触尤其晦气,他却那么轻易地交付予她,素白柔荑抚触下,威凛长剑宛如绕指柔……

  她护剑,翅护他,爪他护她……

  这若不是夫妻,又会是什么呢?

  “小姐若是累了,可小睡一会儿。”卫少央缓下步调,怕惊扰了她。

  这些时日她定是受够了折腾,时时警戒防备,片刻也不能合眼,而今有他在,她可以好好睡,什么都不用怕。

  梅映宛枕着他的肩,轻声叹息。

  这情境,令她想起十年前,山野间的那个夜晚,他也是这样背着她,将她送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这人,看似乡野粗人,却用那样细腻的心思护着她。

  “你的伤……好了吗?”昏沉倦累中,仍不忘询问。

  “小姐安心,已无大碍。”他调整气息,声音力持平稳无波,不教她察觉异样。

  “那就好……”细腕一扬,不经意触及他颈肤——

  不对,他若当真无碍,怎会冒冷汗?

  嫩掌顺着颈际摸索,经由颊畔,最后平贴额面,都是冰冷汗水!

  “卫,你不舒服吗?是刚刚受的伤?还是——”是那道伤,她亲手刺下的那道伤!梅映宛蓦然顿悟。

  “不,我没事,他没伤到我,小姐别乱猜。”

  “让我下来。”

  “小姐——”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力气走出这个村落。

  探往他心窝处的掌心,触及一片湿濡,她知道那是什么。

  梅映宛闭眸,阻止眼眶湿意,再开口时,声音平静。“好,你不放我下来,那到前头的破庙去,我们在那里待一晚。”

  “这样不太好……”夜半三更,孤男寡女,若教人撞见……

  更何况,她还有个生性多疑的丈夫,她迟一日回去,对她就愈不利,这她不会不明白。

  “我还撑得住,我们——”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她阻断。

  “我坚持!”

  “:.是。”他将叹息咽回腹中,调转方向往破庙里去。

  “小姐歇着,我去捡些枯枝,生火取暖。”在破庙里头清出一方洁净之地,铺上稻草,安置好她,便又忙着张罗其他。

  梅映宛看着他忙进忙出,生了火,还不晓得打哪儿抓了几尾鲜鱼,盛着清澈溪水煮了锅鲜鱼汤。

  这傻瓜啊!他自己身上还带着伤,却奋不顾身赶来救她,还张罗东、张罗西,不教她挨冷受饿……

  阵阵酸热刺痛之感冲击眼眶,她静默地凝视着破庙门外,那固执守护的背影。

  张罗好一切后,他便像尊门神般,靠坐在门外动也不动,她唤了几次,他执拗地说不进来就不进来,为了不损及她的清誉,宁可在外头挨冷受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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