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要的一个吻。」这是他吻了她之后,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他冷冷地放开她,迅即离去,策马飞奔到关口,打算在第一时间让杜少修带兵去剿了这些贼窟。
在她眼中,他一定可恶透顶了吧?像是达到目的就赶紧把累赘甩开的大恶人,或许此刻的她正骂他个狗血淋头,说他狼心狗肺,无情无义,卑鄙无耻……
她后悔帮他了吗?
她……会偷偷地哭吗?
心,紧紧揪着,扯着,痛着。
劲风吹,狂风扫,满天尘沙飞滚,几乎要淹没了他的眼。
今日偏偏雾浓,本来远远可见的青虹客栈,现在却怎么望也望不见,恁他心急如焚,恁他一迳的不安,却也无济于事。
终于……
他看见了那片在沙丘之上的人间仙境。
白幔依旧如云滚动,却沾上了血;客栈依然是雕梁画栋,美不胜收,却人迹缥缈,像片荒凉的沙漠……
心,沉了。
连身下的马儿都不安的发出一阵嘶鸣,停下它的足蹄不再前进。
华郸跳下劲马,提足飞跃数尺来到客栈,前前后后只看见几具尸体横躺在木制的长廊上,两道眉锁得死紧,一双脚再往客栈里头探去,一阵细不可闻的哭泣声隐隐地从某个角落里传了出来……
在膳房!
膳房里还有生还的人!
华郸的身影倏地飞掠而入,那细微的哭声成了他唯一的希望,希望她还活着,希望她还平安无事,希望她没有因为他而发生一丝一毫的不幸……
因此,当他眼帘里落入那抹鹅黄色衣衫时,那股狂喜与一种释然之后的虚脱感,可能是他这辈子从来不曾有过的……
赵青虹正趴在一个看似毫无生存气息的男人身上,他知道那个男人——青虹客栈的大厨石霸天。第一天他来到客栈和赵青虹对上,起了骚动时,他是第一个跑出来查探状况的人,由此可见,这个石霸天是赵青虹很亲近而信任的人。
华郸静静的伫立在她身后,听着她低低的哭泣,一声又一声,惹得他心乱不已。
他何时见过她这样?
脆弱无助,像是瞬间风云变色。
「臭石头……你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你走了,掌柜的也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要何去何从?这世上我再也没有依靠的人,你明知道的,怎么狠得下心丢下我?」赵青虹幽幽泣诉,伸手抚住疼痛不堪的胸口,难过的喘了喘。「早知道他们来得这么快,我该早一点告诉你们我的决定的……是我不好,是我笨,是我傻,我不该帮那个男人,为了他,我害死了你们……所以老天爷在惩罚我,要我一个人孤独终老……」
话未尽,赵青虹却陡地呕出了一口鲜血——
「赵青虹!」身后的华郸见状大惊,忙不迭上前查看,竟见她的胸前血红一片,脉象微弱,他伸手欲探她胸口的伤,她却死抓住衣领不放,直勾勾的眸子望着他,一阵错愕。
「你……你怎么回来了?」
「现在不是讨论我为什么回来的时候。」华郸一把抱起她便往门外走。「我先带你到安全的地方疗伤。」
「不要,我要跟石爷在一起!」
「他已经死了!」
「就算死了我也要跟他在一起!他是我在世上唯一可以称得上是亲人的人,我要跟他在一起,你放开我!」她气若游丝的喊着,一举一拳的往他胸膛上打。「你这个可恶的男人!放我下来……」
「你不要再乱动了,你这个笨蛋!」华郸忍不住低吼。「你想找死吗?如果是这样,我可以成全你!」
「好,你成全我,把我打死好了,反正这世界上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为我哭,我死了,也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你打死我好了……」凄凄惨惨凄凄,胸口真的疼得她晕头转向。
华郸气结,抱地上马,不知她身上的伤究竟有多重,不敢跑远,不料才策马人林,天空便降起大雨,他只能带她就近躲进山谷中的一处凹洞里先避雨。
「我必须处理你胸口的伤,让我看看。」伸手要扯开她的外衣领口,大掌却让一只冰凉小于紧紧抓住。
「不可以!」她瞪着他,虚弱不已的抗议着。
「我必须这么做。」
「我说不可以!」
「赵青虹,你都快没命了,还顾得了男女之别吗?更何况,我不相信没有别的男人看过你的身体。」冷冷地嘲讽着,华郸一手拨开她的手,执意扯开她的领口——
「你住手!你不可以这么做!」双手紧扯住襟口,就是不让他再继续对她无礼下去。
「你真的很不听话!」华郸索性伸手点了她的穴,让她无法再动手动脚妨碍他的救治。
「你……不能这样做……」她无力的瞅着他。
他不理,拉开她的藕色贴身小衣,但见那一大片雪白肌肤上头一掌鲜明指印,竟深入五脏六腑,内伤深重,难怪她会呕出鲜血,脉搏微弱,再不予以运功治疗,恐怕撑不过明日。
想也不想地,华郸扶她坐定,双掌覆在其雪白的后背之上,气聚丹田,缓缓地为她渡入真气……
「你……是第一个看到我身体的男人……」疼痛中,赵青虹模糊地发出一声呓语。
身后的华郸闻言一震,气差点走偏,忙不迭定下心神,专心运功。
「全部都被你看光了……我恨死你了……我赵青虹打从遇到你开始就倒楣……」
「闭嘴!」她的低哝软语一再扰乱他的心神,她是想害他走火入魔,陪她一块死吗?
「你好凶……明明是你对我使坏的……」她控诉道,感觉他体内的真气在她身上四处流窜,胸口的灼热疼痛慢慢减轻了,窒闷的感觉也获得消缓。
那个华契国的臭男人下手真是重呵,害她一度怀疑他根本不是要帮她,而是想藉机一掌把她打死……
脑袋开始昏昏沉沈……
或许,她真的说太多话了,表演太卖力的结果是害她重伤之后又体力透支,在半炷香过后,不支的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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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郸喂赵青虹喝药,昏沉之中的她把药全吐了出来。
他索性用嘴将药送进她嘴里,这样硬逼着她连喝了三天,终于让她在第四天的早上清醒过来。
药很苦,唇齿之间还带有浓浓的苦味,赵青虹醒过来的时候更觉口干舌燥,无奈身上只挂着一件水蓝色肚兜,盖着薄被,她的双眸兜啊兜地在房内溜了一圈,就是没瞧见可以穿上身的外袍。
不,不对……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还有,她记得她受了伤,华郸动手脱她衣服为她运功疗伤,还点了她的穴让她动弹不得……
他们应该在山洞里啊……
厢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华郸高大英挺的身影走了进来,见她的双眸睁得雪亮,盘绕在胸口数天的担忧终是落下。
「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他在床边坐下,伸手探她的额头,高温已退,应该可以真正放下心来了。
「这里是哪儿?」她懒洋洋的不想起身,他的大掌温温热热的贴在她的额上,感觉又亲密又舒服。
「玉树城的县太爷府上,你已经昏迷三天。」
三天?赵青虹在心里轻叹一声。「这三天……你都在照顾我吗?」
她身上的衣服是他换的?药是他喂的?她的印象太馍糊,根本什么也记不清了,只有一点她是确定的,那就是药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