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昨非并不想带头惹事,但认真思索,新董事长这项规定确实违反了人性,公司多得是精英份子,若能交往、结婚,也符合优生学,而且她打着拚业绩的旗号禁止办公室恋情,太牵强了,业界中谁不知道宏国科技是3C商品中的第一品牌,外销出口总值是全台之冠,光是他的部门,一年开发的电玩等软体产值就占全公司的三分之一。
何况公司员工们晚婚,普遍是超时的工作量造成,她下这道命令无疑是更加阻碍了员工的婚事,也害惨了公司里正热恋中的人。
「部长……我的幸福全靠你了……」小许泪水都在眼底打转了,只差没弹下来罢了。
言昨非眉头微敛,他的良知告诉他,他得站在「正义」的一方。
「就给你们三十分钟,去探清楚竹媛君是什么来头,我才能有所行动。」
「是,我们这就分头去探。」众男子面露喜色,同仇敌忾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网找资料,小林则悄悄潜到门外去……
半个钟头后,言昨非桌上送来了一页页列印报表,全是竹媛君在外国受教育时的校友资料,从小学到大学都有。
言昨非仔细看过,发现竹媛君今年才二十三岁,根本毫无工作经验。
一个社会新鲜人,竟接下「董事长」这么重要的职务?!
而且说真的,像她这样受过高等教育的新人类,从事的又是高科技产业,为何会有这么「别出心裁」的点子,要员工之间不能谈恋爱?道理何在?
他倒想认识一下她本人,认真的去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他翻出一张她穿着学士服的大头照仔细端详,通常一般人最怕照这种相片,往往有些失真,但她照起来却挺清灵甜美,一点都不丑,还算得上是个清秀佳人,亲切得像邻家女孩,微笑的脸带着一丝腼腆,透着纤弱的气质,没有一丁点董事长的气势。
但人会变的……再过十年,经过社会历练,她将会变得老成、市侩,那双悠静的灵眸会染上冷漠,甜美的笑靥会被尖酸刻薄取代……就像徐曼莉一样。
徐曼莉是他曾爱过的女孩,在青涩的学生时代,她是T大的校花,家境富裕,当时的他只是一文不名的穷小子,靠奖学金过日子,她不顾父母严厉的反对和他陷入热恋,两人难分难舍;什么为她摘星星、为她捞水中月,这些鬼话,他当年都说过,但她可没有和他一起坚守爱情到最后一刻……
她在毕业后立刻抛弃了他这个穷小子,听从父母的安排远嫁美国,对象是位美国籍的科技业总裁……
曾经……徐曼莉这三个字就像一把利刃,深深地刺在他心头上,无时无刻不让他感到痛苦……但此时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或许痛楚这码事就像大树的分枝一样,第一次分枝往往最大,渐渐愈分愈细直到末梢,新的枝桠会填满新叶。
而在他心底,分手的痛,早就随着时光变淡,且消失了。
当年他在进修硕士班时就进入宏国科技的软体研发部当专员,所创作的专利电玩软体「魔界传说」、「酷炫快打」等……畅销全世界,为自己挣进上亿权利金,宏国的老董事长竹宏国因此更加重用他,在他修完硕士后,立刻延揽他成为宏国的股东,把软体研发部全权交给他负责,进军全球市场。
他不再想起徐曼莉,但世界太小,他上个月到韩国出差,竟在一个国际电脑展上遇到她,与他同年龄的她,三十三岁就成了寡妇,接掌了富商老公的电脑事业,成了女总裁,美艳依旧的她脸上多了层风霜,和令人敬而远之的犀利神色,那态势仿佛她可以一脚把世界踩在脚下……
「回到我身边来,我自由了……你到我的公司来帮我,我以比宏国多十倍的年薪聘请你,还有公司百分之十的干股……」吵嘈的人声中,她卖弄风情的低沉嗓音刺进他的耳膜。
他听了很想大笑,她是自由身没错,但她已不是原来他所爱的那个她,物换星移后,她原始的那股吸引他的力量早就不见了,他早已不再爱她,记得的只有她嫌贫爱富的行径,和对爱情的不忠诚。
他冷漠的走开了,当作没听见那些令他更轻蔑她的话,也当作没遇到过她。
他倚进座椅,有些失笑的把思绪拉回,眼前他得解决的是竹媛君,他却联想到徐曼莉,哎!都怪女人是一丘之貉。
竹媛君将来变得如何,跟他一点干系也没有,现下要解决的是他部门员工的不满,他要她正视员工们的心声……
「部长、部长,我得到一个情资……」小林急急从门外进来,急步朝他走来。
言昨非坐定了身子,牵动淡漠的唇问:「是什么?」
小林附到他耳边,小声地说:「我从总经理秘书那里得到消息,竹媛君明晚将在汉霖饭店设宴,宴请各部门的主管,你也在邀请名单中,听说竹媛君会亲自打电话来向部长们提出邀请,但我不确定她何时会打来,我想明晚就是你『下手』的最好时机……」
言昨非嗤笑。「你什么时候消息这么灵通了,还能买通秘书?」
「她……是我的『婆』啦!在这『非常时期』,可不能说出去哦!」小林小心的保护自己的恋情。
「了解,去忙你的吧!传话下去,要大家把心收回来,开始办公了,竹媛君的事……我会看着办,放心吧!」言昨非说得轻描淡写,事实上他胸有成竹,直觉告诉他,竹媛君不会是他的对手。
小林退下,一一去传话,大伙儿犹如吃了定心丸,这才认真的埋首工作,静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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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九点,灯火通明的软体研发部熄灯了,加班后,最后一个离开的是言昨非,他关上门,锁上密码锁,提着公事包,从容地走向长长的走道,往停车场而去。
走廊上冷冷清清的,所有部门的人都走光了,蓦地,他背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有人比他更晚下班吗?
细听那脚步声,像是高跟鞋敲在石质地板上的清脆响声,他确信走在后头的是个女子;但他没有回头看,继续往前走,直到一声柔嫩的呼唤教他定住脚步。「言部长,请留步。」
他伫足,回首,见到了一个纤细的美人儿,她提着一个女用公事包朝他走来,他马上认出她就是新董事长竹媛君,远望过去,她长发高高地绾起,一身漂亮的套装,是个窈窕淑女。
她快步走近,他更清晰的见到她的庐山真面目,她有张明媚的小脸,因走得急,双颊红扑扑,丰盈的唇微微喘息,幽幽吐气,翦如秋水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仿佛是早就认识他似的。
「不好意思……我本来该打电话给你的,但又想我该亲自来邀请你,一忙昏了头,这么晚才来,没想到你要下班了……」她开口对他说,声音温婉动听,说话的节奏却不流畅,语意不够清晰,这显示她的脑袋思绪并不清明……他暗自给她评分。
「你是谁?」他玩味的问,当作不认识她。
竹媛君有点糗,她竟忘了介绍自己,她匆匆从美国回来送老父最后一程,就依着老父的遗嘱接掌公司,这几天一直忙着认识公司业务,看重要的人事资料,却还没有时间亲自见过所有公司的「大臣」,也还没有深入实务上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