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是摧心掌……但为什么……你……的身法和冰剑招式如此相像?」
「人说,唐门少主熟知天下事,今天一试,果然名不虚传,我这么苦心孤诣的隐藏动作,偏也让你一猜就中。」杨福儿刻意的拍手鼓掌,仰头笑着。
「你、你……怎么会这样的身法……你是……钟、钟凌秀!」这实在是唐月笙最不想说的,可是他的脑海却莫名其妙的浮出这二个字。
「算你好眼光。」
杨福儿毫不犹豫的承认,让唐月笙几乎昏眩,他真是作梦也没想到,这个跟在自己身边一年多的左右手,竟就是这莫汉卿日思夜想的师弟,钟凌秀!
就见他双手后负,缓缓走到昏迷不醒的莫汉卿身畔,蹲下身,仔细端详一会儿才喃喃道:「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想救你!」说着,他右手呈爪,慢慢置于他喉头,唐月笙见状吓了一大跳,忙道:「你想做什么,他是莫汉卿啊!」
钟凌秀转脸睨着他,冷哼道:「那又如何?」
唐月笙实在不想向他求情,可是眼下见钟凌秀竟想下杀手,不由得急道:「你们不是同门出身,又齐名闽南,你怎么能杀他!」
钟凌秀一脸厌惓道:「我为什么不能杀他?」
「他、他……他中毒昏眩时,时时念着你的名字啊!」
钟凌秀登时厉声道:「念我?!当我是什么,太监还是兔子?」
唐月笙愣了愣,没想到钟凌秀是这种反应,又见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哦,我明白了!」
他森然一笑,站起身,走到唐月笙面前,居高临下道:「原来我那宝贝师哥不是你什么恩人,而是你的相好啊,难怪你会为了他,背叛总舵主!」
唐月笙心一跳,抬眼瞧他,既不想承认,却又不否认,尽管,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终究为了救他,违了郑一官命令!
「不错,不错,兔子配兔子,还真是绝配!」说罢,钟凌秀伸手一探,紧捏住唐月笙喉头,嘲弄似的贴近,让他得以清楚见到,那隐藏在乱发下,既可说清秀绝俗,又丑陋可怖的异样脸蛋。
「见你好几次,竟从没仔细看看,原来,确实长得挺标致,我这师哥也算眼光好,可惜啊,可惜,你不是女人,不然我一定好好疼疼你!」
话还没说完,唐月笙忽然颈一伸,将嘴凑了过去,狠狠的吻了他,甚至将舌头伸进他嘴里,热情的搅和好半天,待钟凌秀从惊愕中回神,才忙用力推开他。
钟凌秀实在形容不出那几乎翻出肚来的恶心感,在吐了几口唾沫后,气得想一掌毙死他,没想到,藉着月光,竟见到他露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狰狞笑意。
钟凌秀没和他相处很久,可多少明白这个性格任性,手段偏邪的舵主笑意里包含多少令人难猜的缘由,难掩错愕道:「你笑什么!」
唐月笙似乎很欣赏他惊诧的表情,更是狂笑起来。
见他越形得意的笑声,钟凌秀不由得头皮发麻,禁不住厉声尖吼:「我在问你,你笑什么!」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四川唐门精暗器毒药吗?」
钟凌秀这下几乎马上反应出他的意思,只感心一骇,近乎激动的睨着他道:「我劝你,不要吓唬我!」
「我怎么敢吓唬你,我还在等你一掌打死我!」唐月笙的笑声更加嘹亮,回荡在夜空中,更形可怖。
「你!」钟凌秀心一横,正想朝他天灵盖再补一掌,却感到喉头一阵干哑,一股烈火般的刺痛由喉咙急速的延烧到胸膛、肚腹,最后更演变成剧烈的痛楚,让他连唐月笙的喉头都抓不牢,像水煮红虾般,蜷起身,在地上打滚,哀嚎。
唐月笙趁隙爬离他身边,吃力的扶着树站起来,却仍难掩得意道:「如何,这滋味也挺不错吧?一点儿也不冷,热呼呼的!」
「把解、药拿出来!」钟凌秀觉得全身皮肤像被爬满了什么,同时不断的被噬咬着,痛得他冷汗直冒,一双眼更因不明紧压而凸出,将原本就可怕的面容,扭曲得更骇人。
「我想想?……叫什么毒呢?」唐月笙忍着全身寒冷,拖着步走到莫汉卿身边,才回身对他笑道:「啊,我记起来了,这叫复方残碎散,听好了,是复方的哦,这可不是顶容易制成的,光是那毒草毒虫,就加了七、八种……」
钟凌秀越叫越凄厉,唐月笙却越看越有兴致:「你别急着叫,我先解说一下,刚开始呢,就像全身经脉被火炼捆绑一样,痛得要人命,可等你熬过这阶段,接下来就更精彩,马上会感到如万蚁游山一样,爬来爬去,其痒无比……哦,你有没有听过,痒这种东西最令人痛苦了,啧啧啧,我小时曾见过我爹用这毒喂给一个不知哪儿来的笨蛋吃,唉,死相之惨啊,真不枉它叫残碎散了!喏,那尸体啊,没一块完整的,全给自己撕得……」
「住口,住、口!」钟凌秀根本不想再听下去,尖吼的打断:「解药,把解药拿出来!」
「行,等我送你师哥到安全的地方,我再回头救你,记得,要撑着,别等我还没回来,就把自己给撕烂了!」唐月笙冷冷一笑,负起莫汉卿,吃力的走起来。
「唐、月笙,你、你最好一剑、杀了我,否则,留我这、一张嘴,难保我师哥不会杀了你!」
「你师哥会替你这个连他也不放过的丧心病狂报仇?」唐月笙挑眉冷笑。
钟凌秀忍着全身痛楚,干哑一笑:「你说呢?他会站在你那边吗?」
唐月笙咬着牙,睨着他。
莫汉卿会吗?不,他不会,因为,在他毒发弥留中,嘴上不时念着的,眼中看见的,都是他的师弟,『钟凌秀』。
他就像有好多话要对这师弟解释,请求原谅般,因此,每句呼唤都异常卑微、异常委屈,即便,他实在不明白莫汉卿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但可以想见的,若他知道自己亲手毒死了他的师弟,将会怎么对待自己?!
「救、救他……」一个几乎算奄奄一息的声音在身畔响了起来,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垂眼,见莫汉卿正吃力的抬头瞧自己,涣散的双眸流露着无限焦急。
「求求你……」
「醒得好,难道你不知道,他刚刚想杀你?」
「这是我欠他的……我欠他的。」
唐月笙摸不清那突然纠结心口的情绪从何而来,只觉它宛如烈火灼身,硬是教他呼吸困难。
「我救了他,有什么好处?」唐月笙满不情愿的冷嗤一声。
「只要莫某今日得以存活,今后,性命相交!」
唐月笙咬牙看着他,心里恁自衡量着这个代价,不料眼前倏忽飘来一个蓝色身影,才回意识,只觉胸口顿然一痛,整个人已被打飞出去。
待落了地,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当场吐出一口鲜血,全身无力的趴了下来。
蓝色身影这时缓缓朝他走近,蹲下身,以手覆唐月笙头顶。
唐月笙极力抬眼,月光下,郑一官那英俊的脸已变得铁青,锐利的眸光中,布满了受人背叛的恨意。
「你明知,我最恨人背叛我……」
「大哥……」
「让你选,要废了谁的武功?你?他?」郑一官的声音仿佛是酆都鬼城的索命者,冰冷无隋。
唐月笙深吸口气,瞥望倒在不远,正茫然望着自己的莫汉卿,但觉心头无限难舍又说不出的疲累,最后终于闭上眼,淡淡道:「只求大哥,放了莫汉卿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