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请月谅的司机放慢速度,在我们以为就快可以追上时,月谅竟然在半路下了车,一个人在大街上跑了起来。
他发现了吧?
发现了我们的跟踪,不愿意看到我们吧?
虽然爱情是一种自私,但是我却无法否认自己其实犯了错,我忘记现在正在跟溙飏交往的,是月谅,因为他是个男孩子,因为同性恋之间的爱情常常被人误认为一时之间的情欲,因此我竟然忘记,虽然我跟溙飏已经认识了太久的时间,可是在此时此刻,我根本就是一个第三者。
我因为自认为没有人跟溙飏之间的情感可以比我们更深,于是完全忘记考虑月谅的立场,没有想过他爱溙飏有多深,他对溙飏的爱,并不因为时间比我短暂而来得少。
「我应该要跟月谅说对不起。」溙飏看我,然后转头看向车外,我知道他了解我的意思。
「该跟他道歉的不只是妳而已,我才是那个最烂的人。」
我看着他的侧脸,他的脸庞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英俊阳刚,以前就算曾经是不良少年,但他始终是学校最出色的风云人物,喜欢他的女孩子多得难以数记,现在也还是一样的好,但我突然发现我们之间,距离比我想的还要遥远。
那种曾经牢牢握在掌心,明明一直拥有却自己放开的奇迹,要是再也无法挽回时,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我现在已经开始尝到。
很可笑地竟然会想要用一句被说到烂掉的电影台词去形容,可是,我真的这么觉得那是最好的回答。
曾经有一段爱情放在我面前我却不懂得珍惜,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
当出租车停下,溙飏打开车门离开我身边的一瞬间,二月的冷气灌进车里,我感觉自己的眼角一阵冰冷,然后在出租车司机找钱的讶异眼中,瞧见自己落了泪。
第九章
(以下是溙飏的话)
我离开出租车,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与复杂的街道,从来不晓得自己竟然会有如此茫然的时候。
傻瓜!月谅小傻瓜!
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害怕听完?
你不是一向最勇敢最不顾一切的吗?
要偷听至少也要听个完整版,你不是常常笑着跟我说,你最不喜欢看到小说里的人物因为未尽的话语而误会而产生冲突的场面,那令你觉得里面的主角都是笨蛋都是傻瓜,为何你现在却选择了同样当个傻瓜的方式对待自己?
「月谅!」
顾不得是在大街上,我忍不住喊着你的名字,就算会被人当作傻子也没关系,只要能叫出你这个小傻瓜就好,反正你也知道我向来就不怕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所以你快出来,不然我就让你跟我一起丢脸。
「汪!」手里牵着的宝宝像是闻到了月谅的气味,仰头看了我一眼之后,立刻迅速地在大街上奔跑起来。
我拉着绳子,很快地跟在宝宝后面跑,然后没多久的时间,一直在我身边跟着的薇臻突然喊了起来,我转头看见她的手指,指着斜前方的方向,果然让我看见了那个白色的身影,正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上天桥打算躲到另一边的马路。
「月谅!别跑!你身体会受不了!」
我隔着这么一段距离,也可以瞧见那个小小的身子喘得厉害,一张惊慌的小脸惨白,双手捂着口很努力在吸气。
该死!果然让他气喘发作了!
小家伙没有因为我说的话停下来,尤其更该死地他瞧见我身后一样跑得很喘的薇臻时,脸上的表情悲伤得让我心痛得几乎没办法呼吸。
「他妈的!月谅!你要是让我抓住我非打你屁股一顿不可,不准胡思乱想听到没有!」我放开双腿冲到天桥下三步并两步跃上楼梯,清楚地听见小东西哭得声嘶力竭的声音,夹杂着困难的喘息声,天知道他现在身体有多么的难受。
「不要!讨厌!不准你过来!」他一边辛苦地移动自己的身体,一边哭着骂着,只是一张小脸完全没有平常的生气,每次总是让我心软的小小任性完全无法在他脸庞上张扬。
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赶紧抓住这小东西带他到医院去。
当我终于上了天桥的时候,他也脚步蹒跚的跑到另一头正准备下去,我几乎可以肯定下一秒钟就可以跑过去抓住那个总是喜欢窝在我怀里的小小身子,没想到却亲眼见那惨白的脸庞似乎因为再也无法正常呼吸到空气,身体一个晃动,闭上眼睛慢慢地想要抓着楼梯扶手倒下,只是天桥的阶梯总是设计得比较窄,小手虽然是抓住了栏杆,但是脚步却一个没踏稳。
我听见后面薇臻尖叫的声音,然后亲眼看着那个小小的身体从楼梯最上层往下掉落,身边的宝宝虽然已经冲出去,但是当牠有机会咬住那个不断往下滚落的身型时,小东西的后脑杓已经撞着了阶梯,细瘦的手没力气抓住栏杆,就这么顺着跌落的方向在半途中卡在栏杆之间,一幕怵目惊心的画面就这样出现在我眼前,想要闭上双眼不看也无法抺去。
鲜血不断的从骨折的手腕流出,那快速蔓延的速度一下子就顺着阶梯往旁边滴落到天桥底下,这时候街上人来人往,下面尖叫声不断,躺在那里的小小人儿辛苦又微弱地呼吸着,强烈的痛楚似乎让他无法就此昏过去,只能睁着眼睛无助地看着自己手腕可怕的模样,就像摔坏的娃娃,空洞的眼睛开始溢出泪珠。
我的小月谅……
「月谅,看着我,不会有事,我马上就送你去医院,来!闭上双眼,别看,等一下就会好多了。」我的心已经痛到麻木,清楚瞧见自己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把他小小的身体慢慢地抱在怀里,在我尽量试图想把他的手从两道栏杆之间移动时,薇臻立刻走了过来挡住我。
也许那时我根本就已经失去理智,尽管脑子有个部分告诉自己,学医的薇臻会比我更懂得怎么去处理,但是我竟然还是瞪住她显得惊慌的脸庞,朝她怒吼。
「做什么!」
薇臻吓了一跳,眼泪更因为如此而滑落脸颊,我看着她的泪脸,突然恍然自己做了些什么,想要开口道歉,却奇异地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但她了解我的心情,就像过往我们相处在一起的每个日子一样。
「没关系,我了解,这里让我来好吗?」
我僵硬地点点头,看她将一边的选举宣传旗竿取出布条,折成两段,然后看准骨头断开的方向稍微移回原位,用取出的布条撕成好几条,一条固定在上臂勒紧用便条纸写下止血时间,剩下的小心将手臂固定在旗竿上不让伤口有晃动的可能。
我转头看向月谅,小东西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且微弱,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我让我好想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安慰。
「没事了,我在这里,一直一直在这里陪你,别怕。」
他点点头,另一只完好手微弱的移动,五指抓住我的上衣,然后像是用尽最大力气一样收紧。
「溙飏……」喊着我的声音夹杂着带着清晰杂音的喘息,我甚至觉得自己和他一样肺有种被烧灼的感觉。
「什么事?」
「不要离……不要离开好不好……其实月谅……很胆小……很害怕……一点也不勇敢……」他断断续续地跟我说,我可以从他的眼中看见不安和恐惧混合,还有那一份对我极深的依恋。